第 66 章 66

    66
    接下来的几天和平时一样，联盟事务繁多，整个像一盘散沙，还来不及彻底复原如初。
    贺琤衍倒比之前闲了些，呆家里的时间长了，没有大半夜的还在外面忙碌了。
    邵域没空管实验室里的事情，只能交给那些小孩，有闫行教授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虽然邵域现在有能力调动更多的人参与到这项研究里，但他不想这么大张旗鼓。
    这种研究未定成败的时候，未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目前邵域基本掌握了星主的话语权，由于尉庭的事务还未理清，他目前是本星说话最有分量的领导者。
    随着时间推移，质疑声也少了些，但还是存在。
    不过他并不急于作出成绩，他还年轻，更适合多花点时间和心思稳扎稳打。
    新任的尉庭长是从联盟海军星防总部调过来的，会做事，也细心，凡事讲究稳妥，故而少了几分果决，调查军事高层建筑的意见没批下来，尉庭之前的案子迟迟得不到解决。
    许未安尝试过自己偷偷越级调查，但都没有结果，反而被沈博简知道后，批评了他几句，闹起了矛盾。
    分不清是第几次了，贺琤衍从梦中惊醒时，看着雾茫茫的天幕，控制不住地心悸。
    “怎么了？”邵域感受到他的异样，睁开朦胧的睡眼，“不舒服吗？”
    贺岁衍呼吸有片刻的困难，短促地回了声“没”，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之后便睁眼到天明。
    这是很普通的一天。
    普通到全本星没有人记得，今天是杀手行星造访的纪念日。
    两百多年前的今天过后，世界发生了惊天巨变。
    而两百多年后的今天，是时候让一切脱轨的事情都回归正轨了。
    远处的星球筹备了那么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本星。
    受长时间极端天气影响，太阳能、风能等新世纪主要能源都缺失严重，联盟不得不拿出储备能源，先满足紧急需求。
    部分机关部门为此停摆了好几天。
    邵域接收到一份有关未来天气的气象报告，松了口气：“大概后天起，天气会逐渐好转，现有能源还支撑得住。”
    贺琤衍有些心不在焉地开车：“嗯。”
    车子在半空中行驶，邵域虚虚地往下看了一眼，停住了目光，道：“怎么感觉今天市区内人少了很多。”
    贺琤衍：“今天有个大型娱乐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同时开多场免费的公益演唱会，面向全民，环保主题，租赁的都是地下广场，平均每个场地可容纳百万人，所以路面上人少了。”
    邵域：“白天开演唱会？”
    贺琤衍点点头：“据说这场演唱会从早上开到下午，要开六个小时，很多人带着干粮去看，还有些人早早地就去等着抢前排位置了。”
    在全球范围内的主要城市各开一场特大型演唱会，这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资源，还不收费。
    完全亏本的买卖。
    邵域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猜测道：“这家娱乐公司刚换董事长？新任董事长还是个热心公益的败家子？”
    贺琤衍有心事，敷衍地笑了笑，没说话。
    天气转暖后，雾天的云层看起来都厚重了不少。
    联盟航空局内。
    盯监控的人骂骂咧咧：“他妈的怎么回事，又断电，画面都静止个球了，这还看个屁的监控。”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放轻松，一会儿不看不会出什么问题，斗地主来一局？”
    星球外部，太空屏蔽网失去驱动能源，层层瓦解。
    一排排蹲守在网外的舰艇整装待发，全速前进，在暗黑的宇宙空间内汇成流星雨般的盛况，预兆着流血和死亡。
    战争从来不是彩色的，再盛大的场面在历史上都是黑白的静默画面。
    贺琤衍送邵域到尉庭开会后，就回到了军部。
    这个时间点，士兵们刚跑完十几公里，汗水和喘气声充斥着军营。
    沈博简按下秒表，拍了拍最后一个跑回来的士兵肩膀：“吃早饭去吧。”
    士兵本想原地歇会，余光瞟到贺琤衍，怕被少将数落，立刻拔腿就走。
    沈博简迎了上来：“少将。”
    贺琤衍点点头，看向他鼓鼓囊囊的军衣口袋：“这里面是什么？”
    换了旁人来问，沈博简可能会吊儿郎当地说一句“你猜啊”，面对贺少将，沈副官只能乖乖拿出包里的东西，笑道：“一朵蔷薇花。”
    蔷薇花放在真空玻璃瓶里，上面像洒了星星点点的露水，这是真花，不知费了多少周章才摘到的。
    贺琤衍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沈博简主动解释说：“这不是前几天惹许科长生气了嘛，就琢磨着怎么才能哄好他。花应该会喜欢的吧。”
    他自顾自道，“我还蛮喜欢的，你别看我是个硬汉啊……”
    贺琤衍的耳朵里像灌了潮水，后续的话都听不见了。
    无论世界怎么变。
    总有人在夹缝里拨开缝隙找寻阳光。
    总有人汲汲追求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总有人在腐朽肮脏的尘世里寻找他们所坚信的爱与浪漫。
    世界的归属不应该是少数领导者的斗争，正如远寒星一直所倡导的平等，应该是全民平等。
    所有付出都有意义，不该被轻易打碎，陷入自己都无法决定的重启。
    没有人生来是蝼蚁、是浮萍。
    这是这些天来，贺琤衍一直在思索的东西。
    或许他不该做一个冰冷的利器，他有自我的思维能力，应该做出自己的选择。
    只是一切还有机会挽回吗？
    贺琤衍抬头望向远处雾蒙蒙的天幕。
    手机里切入一条短信。
    【岛岛：晚上我回家吃饭，你想吃什么我做好等你回来。】
    见他不回消息，邵域又发：【我最近厨艺精进了，你多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做得更好。】
    多给我点时间。
    ……
    贺琤衍相信只要多给邵域一点时间，无论在哪方面，他都能变得更加出色。
    甚至成为本星未来能统筹全局的那个人。
    “副官，等会儿我能请个假吗？”一个士兵在对沈博简说，“我老婆最喜欢的明星今天开全民演唱会，我想陪她一起去看。”
    沈博简点他脑袋，轻声教训：“少将在这，你问我？年轻人要学着长点眼力见，以后才能干大事。”
    士兵将原话复述到贺琤衍的耳朵里，他点了点头，吩咐道：“这样吧，我派你暗中带一支兵去地下演唱会周围，防止意外，做得到吗？”
    这样大型的演唱会，按理说应该抽调了不少警力□□，但这么好的一个表现自我的机会，没有人会提出异议，再说这并不影响看演唱会。
    士兵站得笔直，说话中气十足：“少将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沈博简。”贺琤衍从未用这样的语调叫过他的名字，郑重得像将要上必死的战场。
    沈博简愣了愣，立刻面容严肃：“少将我在。”
    贺琤衍：“通知所有军队，装备齐全，立刻整队待命，听从调遣！”
    沈博简一直很相信他这个上司，无论他下达怎样的命令都会在第一时间说：“是！”
    *
    铂都时间，下午一点三十六分。
    整个城市地面上本来静得可怕，忽地一个办喜事的车队像是赶着良辰吉时，在道路上狂鸣喇叭，听着人心焦意乱。
    同时，实验室里有了天大的喜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研究终于有了显赫成果。
    尉庭内，一场大会刚刚结束，人潮正在慢慢往外退。
    今天来的都是重要人物，商量的是有关本星现在情况和未来发展的大事，邵域也在场。
    刚刚结束会议，他就收到了天大的喜讯，忙不迭地就要驱车去医学部。
    就在此时，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
    细碎的说话声中，有人大喊一声：“看天上！”
    所有人都抬眸看了过去。
    “这是什么？”
    “看着像舰艇？今天在军事演习？”
    “不是吧，舰艇怎么会无声？”
    邵域停住了脚步，眼里倒映着黑压压的影子，阴沉得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些确实是舰艇，但怎么会无声。
    本星的舰艇，岂会无声。
    不对。
    这不对！
    想到什么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件，邵域眉间一皱，还是登时全力吼了声：“跑！回室内！”仦說Ф忟網
    同样反应快的工作人员闻言更加确信自己没搞错，拔腿就跑。
    “发生什么了？大家跑什么，这不是普通的军事演习吗？”
    “快跑啊！本星没有无声舰艇！”
    “什么意思？？”
    尉庭外部警报被拉响。
    喇叭里传来滋啦滋啦调试声音的动静，紧接着所有人听到：【注意，这不是军事演习，是实战！我们已经被包围了，所有人紧急撤退到地下通道！】
    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
    本来井然有序的离场人员队伍瞬间乱作一团。
    俯视而下，一个个生命体显得那么弱小可怜，轻轻一捏就能捏得粉碎，但当其中的部分人掌握话语权的时候，他们也曾视旁人如草芥，哪里值得垂怜！
    “砰砰砰砰！！！！”
    几声重型枪的子弹飞射在装饰华丽的庭外石墩之上，发出硬石碎裂的巨大响动，震得人心颤。
    尉庭的储备安保军队从四面八方赶来，用枪指着天空，枪声炮声一触即发，尉庭的空中防护屏罩适时打开，但这显然撑不了多久。
    与此同时，铂都的各个重要位置卡口都出现同样的情况，甚至更加恶劣，在警卫人员激烈的反抗下，战火四起，满城混乱，枪声炮声如山崩地裂似的响起，尖叫声哭声揉杂在一起，被硝烟淹没。
    天塔的钟声停止，原本高耸入云的建筑被整个炸毁，轰然倒塌，昔日辉煌不再，化为熊熊烈火中的废墟一片。
    本星上下，所有防御系统立刻启动，但近半数都受到阻挠——
    明显有预谋的阻挠。
    联盟通讯网不合时宜地断开，全本星紧急兵力部署区域多处被重弹准确地投掷炸毁。
    毫无疑问。
    这是一场潜伏多年的、内部人员的叛变！
    曾经所有人都欺软怕硬，将遥远的星球视作永远不会有威胁的猫，其实它是洪水猛兽，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蛰伏数年，一朝吞噬风云！
    只为讨回一个公道！
    目前空军赶到还需要时间，但联盟军方的军队已经抵达了各处要塞，多少能撑一会儿，或许还有机会扭转局面，以无畏牺牲的决心赌赢这场仗。
    对于远寒星来说，本来可以不费什么力气就赢，但本星这帮人能将奄奄一息的人类文明延续发展至今，靠的是骨子里的冲劲和韧性，靠的是一股疯劲！
    即使玉石俱焚，也没有认输的道理。
    算不上多聪明，但这股子劲会让人惧怕。
    地下演唱会的正常居民已经被控制，军方潜伏在那里的人员暂时都按兵不动，暗中保护。
    人心惶惶。
    乱世之中，平民百姓何其可怜，他们哪像历史的推动者，倒是实实在在的历史“前进”的牺牲品。
    尉庭。
    第一军团的支援军队已经赶到。
    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全员都乘空间车也没有这么快的。
    除非早就预料到一切，早就出发了。
    庭外的军队在负隅顽抗，庭内已经有内应试图用人质做肉盾去开启大门。
    摩肩接踵的密闭空间里，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却闻忽然两声枪响。
    那是怎样的速度和准度。
    一颗子弹直接射穿内应的眉心，另一颗炸毁他持枪的手，血肉模糊。
    许未安半边脸都是血，尸体在他身旁缓缓倒下，死不瞑目，却面带微笑。
    像是完成了最神圣的使命任务。
    一群人赶紧拥上去：“没事吧许科长。”
    许未安摇了摇头，视线越过人群，看见邵域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目眦尽裂地盯着外面激战的军人们，持枪的手止不住的抖。
    今夜的铂都长街上，鲜血会再次流成河吗？
    贺琤衍，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