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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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讯器滴滴滴地传来消息，本星各地战火四起。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那个曾经被本星拒之门外的星球，韬光养晦多年，自己打进来了。
    远寒星这些年的科技发展像乘了绿色通车，飞快进步，而本星闭目塞听，只能看到星网上的小小一部分。
    不知何时，本星的军事实力、科技实力远远落后于宇宙前进的脚步……
    联盟军方指令在飞快下达，纵使如此，行动也赶不上变化。
    远寒星太了解本星的军事布防情况了，敌暗我明。
    本星的作战计划像放在聚光灯下的展览品，稍有动静就能被第一时间注意到并攻破。
    远寒星的便携微缩炮、分秒追踪弹几乎让人无处可逃，光凭这些，就能以少胜多。
    作战场地在本星，除非选择玉石俱焚的办法，再来一个核冬天，否则没有快速现实的解决办法。
    “我们的太空巡回飞船呢？”一个军方长官问。
    炮声还在响，建筑摇摇欲坠，地下通道的出口被炸毁，众人困在毁掉的废墟前，满脸泥污。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长官的意思是，“用我们的复核弹对准他们的领地，先威胁他们停战，实在不行，轰了他们的老巢，再集中兵力攻陷他们的主力军，毁掉他们的前路后路。”
    “这样不行，”人群中，邵域异常冷静的脸被地下通道里的灯光照得煞白，“现在各处兵力紧张，我们没有时间集中足够的军队与之抗衡，再者，复核弹会彻底破坏远寒星的生态系统，让它成为一个废掉的荒芜之地，这不是断了他们的退路，只会让他们杀红了眼，更想攻占本星这片土地，甚至让整个星球为他们陪葬。”
    这些人有很强的信仰力量，他们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那要怎么办？你说！”
    黑压压的人群，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
    铂都这些人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感觉和平美好是理所当然，像温室里的花朵，面对真正危机时脆弱得不堪一击。
    由其是心理防线，轻易就垮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战火，以此时的状态硬碰硬只会造成更多不可挽回的伤亡。xszww8.net
    “降（xiang）。”邵域说，“我们假降。”
    而且，是他去降，以下一任星主的身份，表面上代表本星，实际上所有风险他一个人扛。
    给其他人留够时间谋划，绝地反击。
    如果败了，这只会是他自己一个人不战而败的败局，联盟旗帜的尊严依旧完好无损。
    *
    在地下通道仅仅呆了半小时的工夫，出来时恍若隔世。
    防护罩碎裂得破壳的蛋，边缘全是烧焦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硝烟味。
    空中、陆地，战斗声不绝于耳，让人耳朵嗡嗡作响，像有一万只蜜蜂在四周高速盘旋，头都快炸了。
    触目可及的地方都是流淌的鲜血、炸烂的皮肉，让人止不住干呕。
    舰艇上的人已经下来了多半，陌生的面孔，一样的种族。他们不是外太空的外星人，他们和本星人长得一样。
    他们也是人，不是阴沟里的老鼠，应该在阳光之下，而不是在那么远、那么冷的星球被家乡排斥拒绝那么多年。
    许未安和几个保卫人员护送着邵域出来，面对战争的场景，谁不心惊肉跳。
    但邵域的脸一直冷着，硝烟尘灰污了他的侧脸，一双眼睛却澄澈地像彼时的晴天。
    尉庭作为联盟最重要的机关，今天在这参会的都是重要人物，既然远寒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故而，现在头顶上的这些舰艇里，一定有他们的领导者在观察，至少拥有停战的决策权。
    护卫的人员已经将传统的白旗帜递给了邵域，他却迟迟没有抬起手。
    他从未认输过，遇到任何事都不会低头，从前的他性格倔强、不受拘束，可以做所有的自己想做的决定。
    但现在的他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放弃很多东西，不得不把脊梁压弯。
    真的要这么做吗？
    “啊！”旁边的许未安突然惊叫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
    但当他看到不远处默默护着他们的沈博简不慎受伤时，他心里好像又有座山轰然倒塌了。
    沈博简是被带刺的触手所伤，触手从远寒星人的腋下骤然生出，让人猝不及防。
    远寒星人也有异能？！
    全本星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而唯一知道的人本着那一份最后的信任，没有深究这件事。
    心脏像被攥紧似的，一面雪白的旗帜高高扬起。
    与此同时，一枚巨型信号弹发出，像火树银花一般炸开在天空。
    邵域耳边的声音渐渐平息。
    但愿选择是对的，他从未投降，迟早会卷土重来。
    *
    关押他们的场所不是监狱，雪白的墙壁，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一所科学研究所，内部装修和零和公司很像。
    这样的安排，用意不言而喻。
    这是在告诫他们，囚禁你们的一直都是你们自己。
    历史的悲剧就是不断冤冤相报，延续下去没有人是幸运的。
    远寒星这次的进攻目标很明确，对准了联盟军方和机关，群众伤亡很少。
    那天过后，双方形成了对峙局面，邵域时常被叫去参加所谓的讲和会议。
    长桌最那端，他面前的人永远带着面具，但他知道那不是对方的领导者。
    至少在事态稳定之前，对方不会出现。
    邵域没有心思被枪指着听一些不平等的条例，他时常在想怎么结束这一切，让所有都回到最初的时候。
    没有异能，没有污染，大多数地域和平的世界里时而有些小纷争，但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们还算是幸福的。
    第几天了。
    回到雪白房间的时候，邵域躺在床上，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敲什么门？他纳闷。
    这门从里面可打不开，只能从外面开，装得那么有礼貌做什么。
    明明是一声不吭实施暴力侵犯的野蛮人。
    听烦了“咚咚咚”的声音，他不耐烦地喊了句“进”。
    敲门声戛然而止，随后很久都没有人进来。
    邵域没搭理，闭上眼的那一瞬间门锁滴滴滴地被按了起来，速度很慢，像是根本没准备好要进来。
    门开了，又过去一分钟，甚至更长时间。
    邵域没等到人进来，皱了皱眉抬眼望去。
    目光对上来人的那一刻，他在想自己怎么不睡死过去，最好永远不要醒。
    “邵域。”贺琤衍叫了他的名字。
    这个人，总是这样清清冷冷的表情，曾经有个傻子用自己愚蠢的行为让他笑了，就以为自己赢得了全世界。
    但傻子现在醒了。
    那天，邵域他们被押走，连带着在场没受伤的兵。
    人群中，贺琤衍的身影与八年前重合，笔挺的军装染了血，侧脸凌厉逼人。
    他托起沈博简的肩，吩咐了一句：“带人下去疗伤。”
    于是一旁远寒星的人跟着行动了起来。
    一直到最后，尉庭地下通道里的人都被押了出来，也没有人动他。
    那时邵域就知道，他那仅存的一点点侥幸也不复存在了。
    “滚。”邵域说。
    他用自以为冷静的态度说出这句话，看着他的人却将他的狼狈尽收眼底。
    贺琤衍的眉头不明显地蹙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表情：“我有话和你说。”
    这次邵域连一个字都不想再说，情绪在这个时候逐渐蔓长，几乎到了临界点。
    邵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被眼前人欺骗的人，而其他人，甚至包括曾与贺琤衍出生入死的战士们，现在想必也在唾骂他。
    这样做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真的吗？邵域也不能确定了。
    邵域明明有很多话想问这个人，但现在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仿佛多说一个字自己就会失控。
    “我想说的话很简单，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贺琤衍长腿一迈，在邵域身边的长椅上坐下，不符合他往常形象地翘起二郎腿，淡漠的眼神里又多了些陌生和疏离。
    我真的靠近过他吗？其实邵域时常在想这个问题。
    头顶的监视器透出猩红的亮光，他们沉默地对峙了片刻。
    贺琤衍点好了一根烟，淡淡的烟味传来，他说：“还记得这个味道么。当时在摆渡区，你问烟是哪里产的，我说北伦斯加。我没说的是，这个地方属于远寒星，st、sv的发现地。”
    贺琤衍：“过分美丽的东西总是带着致命要素的。远寒星曾经把新元素当鲜花赠给本星，而本星将它研制成了危害性最大的武器。虽说这把武器最终是对准了你们自己，但对远寒星造成的影响可能是又两个百年无法回归本星，令人心寒的是，即使后来真相大白，你们的民众依然不愿意相信我们，依然对我们抱有敌意。
    “远寒星的生存条件并不好，气候寒冷，即使采用了温室致暖系统，也依然无法达到合适的人类生存标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不利条件导致居民总体寿命在不断降低……”
    “贺琤衍。”
    邵域突然站了起来，头脑充血般的热，“请你搞清楚，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室内出奇地安静，格外空旷的房间又多了些萧瑟的意味。
    贺琤衍面上表情不变，军装口袋里的指甲却已经掐进了掌心。
    很快，他重新抬起眼眸直视对方，邵域的表情很复杂，愤怒、痛恨，更多的是铺天盖地般的悲伤。
    有些话险些就哽在喉头，但贺琤衍最终还是说出了口：“邵域，你很重要。你在我们的局里，是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听明白了。
    很重要，不是对你而言很重要，是对你们设的局来说重要……
    那算什么？再重要也只是一颗棋子。
    用完了，就可以丢弃了。
    “这几天会上的提议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和我们合作对你来说没什么损失。我们给你权利和地位，你代表联盟以公信力服众，很公平的交易。”贺琤衍说着站起身，“至于你的生活也不会受到影响，你可以自由地去星宫见时岑。”
    贺琤衍弯腰轻轻勾起了他的下巴，眼神缱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和我继续这段感情，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配合。”
    什么叫如果不介意。
    什么叫都会配合。
    贺琤衍，感情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有情感。
    双目对视着，邵域的眸色不受控制地极快地变了，一手拍开了对方勾着他下巴的手，声音哑然：“我想杀了你。”
    贺琤衍冷静地看着那双眼，道：“可以，等尘埃落定后，任你处置。”
    他收回了手，重新插回裤兜，被指甲抠出的伤蹭过布料，又痒又疼，像细针软刺在扎。
    贺琤衍面上却没有表情：“明天是第一次决议大会，希望你可以做出正确的决定。”
    门被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邵域平复着自己，眸光忽而扫到手上陌生的血迹。
    血迹是谁的，不言而喻。
    贺琤衍没有受伤，那么这新鲜血迹是怎么来的，可以猜到。
    但这次，邵域没有半分心疼。
    无论对方有什么打算，做出什么选择，都再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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