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50

    帮我“换天”。
    贺琤衍可能没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想了想问：“少星主，邵域他到底是什么人？”
    墨宙的脸色在瞬间变了，声音凛冽：“我不是曾经说过，别问这个吗？”
    贺琤衍平静地说：“现在董凌策不在。”
    墨宙皱了皱眉：“和他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贺琤衍没说话，注视着他。
    墨宙忽而一声冷笑：“贺少将，你很聪明。”
    这是墨宙第一次这么叫他，让人后背生凉，但贺琤衍不为所动，他的猜想被证实了一半，可他仍不算确定。
    毕竟面前的这个少星主和董凌策一样，都让人捉摸不透，向他讨答案属实不如找邵域本人。
    贺琤衍向他汇报了一下近日的情况，包括铂都的动荡和摆渡区的事情，而这些墨宙都知道，他们时常联系，通过星际号。
    除此之外，他们在本星有自己的秘密组织，董凌策是总牵头人，组织内部有一部分人是本星人，他们不满于现状。
    有的壮志难酬，如瑞兹；有的在“6.13事件”中失去了所有，如阿诺德、董凌策；有的灰暗度日，饱受欺凌，如莫琪......
    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身在本星，共同点是都相信“6.13事件”另有原因并愿意找寻，并且都渴望改变现状，希望无论普通人还是异能者、本星还是远寒星，都能被平等地对待。
    另一部分人是远寒星人，他们在“6.13事件”前抵达本星，本来要参加时澈的继位典礼、亲耳听到“本星和远寒星恢复关系”的声明，却在突发事件中被迫“牺牲”，拥有新的身份，生活在本星，
    比如，此刻本星上新的临时尉庭长。
    他是一步关键的棋，埋了很久，终于快要发挥作用。
    而贺琤衍，他是其中的一个特例。
    或许董凌策的形容最是贴切，他是一把刀子，远寒星的利刃。
    刀出不出鞘，决定权都不在他。
    贺琤衍的语调平稳没什么起伏，说完之前旧南美的事情后，顿了顿说：“少星主，董统帅最近动作频繁，其他不说，私自进行生物辐射实验并直接应用于旧南美预备役身上这件事......他说，星主同意了。”
    墨宙知道贺琤衍的意思，语调轻飘飘道：“是我同意的。”
    贺琤衍沉了脸色。
    墨宙轻笑：“你觉得以我父亲那样的软弱脾性，会有这样的果决吗？”
    贺琤衍沉声说：“这不叫果决。”
    “够了，”墨宙捏响了手指骨节，“贺琤衍，记住你的身份，你该想什么、该做什么——我定。”
    贺琤衍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骤然熄灭了，明明前不久刚被人点燃过，他声音低哑：“是。”
    墨宙这才满意，说：“摆渡区的治疗药物我会派人给你，其他事情按我后续吩咐你的做，这次是意外，以后你最好别再回来了。本星那边的事情你都听董凌策的，知道了吗？”
    贺琤衍没情绪地“嗯”了声，转身走出几步，卫兵长来了。
    贺琤衍听到墨宙吩咐对方，说：“无人区的那些风铃草，派人去拔除吧，要不是今天见了，我差点都忘了这回事了。”
    贺琤衍的脚步微顿，从他和邵域下空间舰的那刻起，就时刻在墨宙的监控之下。
    八年了，远寒星的星主在那次事件中重伤，意识时有时无、卧床八年了。
    现在的远寒星，已经彻底变了。
    或许如墨宙所说，都是被逼的。
    他们曾经渴望走一条和平共赢的道路，现在看来，在铺垫了八年的新路上，不流血是奢求。
    *
    贺琤衍走出星宫的时候，邵域在他一抬眸就能看见的地方。
    远寒星时常下雪，今日天晴无雪，城市中心区有半包围式暖流网，街道上也没结冰。
    说不上多美的场景，清丽淡雅，邵域站在宫门口，远处的身后是城市街道，别样的人间烟火。
    邵域一身和他同款的防护黑衣，身姿挺拔飒爽，头发被风吹起，剑眉如漆，眉骨深刻，五官立体，让人挪不开眼。
    贺琤衍恍惚间有一种和他很久没见的感觉，可能是心境微妙地变了，他再次见到他时，态度又无端地想疏离。
    贺琤衍后面跟着一个拿着箱子的卫兵，他淡淡地从邵域脸上收回视线，只说了句：“走吧，东西都在了。”
    “少将，怎么了？”邵域总是能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的，跟了上去，“星主说什么了么？还是他提什么要求了？”
    贺琤衍摇了摇头：“没有，很顺利。你别多想。”
    邵域担忧问：“那是不是你头还疼？回去可以让我给你检查一下么？”
    “不用了，小事，”贺琤衍说，“摆渡区那边在催，我们快些走吧。”
    他这么说了，邵域才没再多问，“嗯”了声，乖乖和他走。
    治疗药剂被尽数放在保险箱里，药品成份表并没有给他们，药品成份不明，输入时也不用开启箱子，有自动硬态导管接入，直接用于病患，无法提取进行实验解析操作。
    邵域坐在空间舰里捣鼓了半天箱子，最后决定放弃，他无奈说：“远寒星的星主这么防人啊，好小气，不就是药物配方么，假以时日，我们也能研究出来。”
    贺琤衍启动了空间舰，路线原路返回，他什么也没说，操作完毕就坐回邵域身边唯一的位置上。
    邵域不知怎的有种直觉，如果还有别的位置可以坐，贺琤衍会离他远点。
    “少将。”邵域轻轻喊了他一声。
    贺琤衍偏过头，看到了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邵域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在打量，不得不承认，这双眼睛太干净了，纤尘不染，澄澈透亮。
    贺琤衍静静垂下眸子，哑声说：“怎么了？”
    邵域微微皱眉：“你头真的不疼吗？”
    贺琤衍摇了摇头：“不疼。”
    两人依旧离得很近，互相沉默了须臾，邵域撤开一点距离，舱内只能听到空间舰的轰鸣声，响在舱外。
    舰身突破远寒星的人造大气层后，邵域突然开口说：“我想问你一件事，行吗？”
    贺琤衍依旧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淡声道：“说。”
    邵域：“你还记得当年的‘6.13事件’么？”
    贺琤衍沉默两秒，说：“嗯，忘不了。”
    邵域看着他，说：“你的头疼是因为那次事件吗？”
    贺琤衍又静了片刻，点头：“是。”
    邵域蹙起眉：“那次事件中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陈述语气。
    贺琤衍看了他一眼，颇具审视意味：“你到底想问什么？”
    邵域眼底情绪不明，像在汹涌，又好似隐忍着，他低声问：“还有哪里疼？除了头部，你还有哪里受伤了？”
    莫名又难受地，贺琤衍的心上某处被猝然刺了一下，说不清是疼还是痒，不知是让人心烦还是意乱。
    他没有答话，只说：“邵域，为什么特别关心我？”
    贺琤衍和他对视，看似冷静地说：“你不觉得你对我的好奇心过于旺盛了吗？”
    邵域没有吭声，也看着他，或许想说些什么，但忍着没说。
    贺琤衍继续说：“如果你还把我当上级的话，希望你注意你的言行，我不会一直纵容你，少问不该问的。”
    邵域认真地说：“我没有。”
    贺琤衍轻笑：“你觉得你问我这些私事很正常？”
    邵域摇头：“我是说我没有完全把你当上级。”
    贺琤衍怔了下：“你什么意思？”
    邵域眉眼认真地看着他，暗流般的情绪在酝酿，贺琤衍看着他的眼睛，却忽然想退缩，用笑掩饰：“怎么？想和我做朋友？那好，我回答过你那么多问题，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是谁？”
    邵域咬了下唇，有细丝状的血迹渗出，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完全信任眼前这个人，如果是，那为什么还是不敢说，为什么害怕。
    邵域想起八年前的血雨腥风，他的至亲满脸血污地和他说：“逃！别相信任何人，从今以后你只有自己。”
    从那以后，他确实孑然一身了好多年。
    但谁不渴望光。
    贺琤衍就是他的光，仅是八年前那道逆着光的决绝背影，都能让他在黑暗里度过很久很久。
    邵域重重地闭上了眼，想了很多很多，渐渐陷入暂时的睡梦中，凌乱而不堪回首。
    血色是梦的基调色，鼻腔里全是血腥气，他紧紧地攥着一个人的衣角，那片衣角是黑色的军装，已经被他手心里的血染成了更深的颜色。
    他在满眼的血雾中抬起脸，看到男人白皙清冷的侧脸，上面溅了一串血迹，红白分明，很扎眼。
    他缓慢无力抬起还算干净的手背，想给对方擦干净，却帮了倒忙，抹开了那片绯色，倒显得那张脸愈发惊艳。
    被拥抱入怀的温度让人眷恋，他突然不想逃了，他还没有习惯一个人。
    就让他，再相信别人一次吧。
    毕竟这个人，他是贺琤衍。
    邵域缓缓睁开眼时，眼底还有生理泪水，但他此刻无比清醒又相当坚定，就在他想说些什么时，舰身忽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贺琤衍也刚刚转醒，陡然起身，看向显示屏。
    “发生什么了？”邵域也跟着看了过去，此刻他们已经进入本星大气层了，可是眼前忽然显现出一片红绿交叠的光。
    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他们好像遇到了本星设置的太空屏蔽网。
    “怎么回事？不是申请获批暂时关闭了么？”贺琤衍脸色很沉，电话径直拨了出去，结果显示此刻信号被全数屏蔽。
    铂都现在一片混乱，但没想到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出岔子。
    邵域试图了操作了一下空间舰，却无果，眉头紧锁：“空间舰已经冲到离地面近千米高空了，但出现严重偏航现象，舰尾有被屏蔽网破坏迹象，必须马上弃机。”
    贺琤衍已经按下紧急按钮，取出高空降落器，果断说：“拿上药物，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