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旧日之约」

    天刚蒙蒙亮，横滨的清晨薄雾四起。
    别墅屋内……
    少女躺在床上，气息平稳得做着悠长平和的梦境。
    不知应该算是久违的深沉梦境将少女魇住了，还是她任性地放纵自己沉溺其中。
    自那天游乐园被伏黑甚尔送回来以后，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两夜。宅子里任谁来喊都是这幅雷打不动的恬静睡颜，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咒灵们本以为少女是因为前几日一直强撑着没有过多休息，再加上玩了一整天游乐园的原因……又或者还有和伏黑甚尔的意外再会松懈了她紧绷的神经……
    总之，少女数日积累的疲累一口气爆发了出来，因此睡得久一些也能够理解。
    但是……
    直到昨晚，伏黑甚尔外出回来之后也没能喊醒少女，咒灵们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一番排查过后，一众咒灵确认真夜没有遭受袭击的迹象，也没有咒术诅咒的痕迹。更是经过伏黑甚尔的咒具检测，没有发现任何身体和咒力方面的问题。
    所以，是哪里出了问题？
    途中到达加入排查的太宰治早就明白了其中关键，但他背靠着墙什么也没说。
    太宰治笑着向伏黑甚尔投去一眼，光明正大地走进真夜卧室。当着伏黑甚尔和众多咒灵的面关上门，无声地将他们排除在外。
    就像伏黑甚尔之前把他排除在游乐园活动之外一样……
    伏黑甚尔满不在乎地勾起唇角，伸展肢体懒懒倒进沙发，举着手机开始每天的“赚钱”。
    但是咒灵们却没有像伏黑甚尔那样对太宰治这么放心……
    小果冻再次领命出征！
    …………
    偌大的房间被厚重窗帘阻住了光线，黑暗在缓慢地浸染皮肤……
    悄无声息出现在房间的人影没有丝毫停顿，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无声走近床边。
    “咔哒”
    小灯被点亮，光晕漫漫，整个房间内只有这里是唯一被照亮的一角……
    太宰治坐在床边，看着不愿醒来的真夜。纯白的少女仿佛被封入无处不在的黑暗，只有刚才点亮的老式台灯愿意为她倾洒一抹暖色……
    太宰治伸出手，拾起从枕上滑落的一缕雪色缠绕指间，轻柔的声音仿佛情人低诉，但言辞中包含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应该很早前就舍弃了那些无用的怯弱、胆小和软弱……而且就连你最后的一点依赖，我也帮你亲手斩断了。事到如今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还想抓住什么吗……”
    将黑暗浸润眼底的男人缓缓俯身，双手撑在枕头两侧。数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长久地注视着真夜。
    “现在的你还会沉溺旧日吗？还是说，又是无聊的试探……也是被小看了呢，以为这样我就会上当吗？你这个魔女……”
    太宰治的眼神仿若无月的深夜，光影沉没……但他身下的少女对这番话却依旧毫无反应。
    “不行哦，这场胜负谁都不能单方面弃权。规则是你定的，既然不允许我弃权，那就代表你已经做好相应的觉悟了吧？现在再用‘忘记了’这种老掉牙的借口可不管用了……”
    “你说过的吧，会抓住我……呵呵～那就来试试吧，游戏继续。”
    太宰治解开绷带……
    一圈圈缠绕收紧……
    “现在先让我来帮帮你吧。”
    …………
    令人难忘的记忆无法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间。
    真夜原本平稳的呼吸变得困难，逐渐凝滞，不断缠绕的苦闷却隐隐带来一丝安宁。
    是的，这种堕落般寂静的安宁就像是…
    像是……层层积叠的凛冬之雪……
    “咳，咳咳……”
    「空气好冷……不……不对，是我的身体变冷了……」
    “help！helpme！真夜酱！”
    「啰嗦……」
    “咕唔…这样死去太痛苦了咕唔唔……唔哈！giveup！giveup！放开我唔……”
    「谁？吵死了……」
    “她自己醒的，不是我的错——唔——咕噜咕噜——”
    「我想起来了，这个呱噪的声音是……」
    “太宰治！你给我闭嘴！”
    真夜彻底清醒过来，一把扯开脖子上导致窒息的源头。
    一大把绷带……
    “吧嗒……”
    手下摸到了一滩冰凉湿滑的东西。
    这种感触是……捏捏……
    心底升起一些不太好的猜测，少女摸索着开灯确认房间状况……
    ？？？
    灯呢？她特地挑选过，带着一圈漂亮流苏的复古欧风台灯呢？
    在太宰不断挣扎的声音里，真夜只好放弃寻找，转而打开了大灯……
    啧，到处都是史莱姆咒灵，台灯还歪着灯罩倒在地上……
    咒灵乖觉地主动扶正台灯摆回床头，却还是被少女迁怒着瞪了一眼……
    房间里的史莱姆像水珠散落满地，正整齐得往一处聚集起来。真夜身边也围绕着许多咒灵，刚才她摸到的就是其中之一。
    在她抬起手后，那枚小果冻就缩紧了身体，轻轻颤抖摇曳起来。
    「这是害羞了吗？」
    “唔唔……唔！……”
    一阵怪声伴随着果冻们的一致向右看齐提醒了真夜。
    没错，房里还有个奇怪的东西等着她处理。
    顺着果冻们的指引，真夜转头看向了右边的……
    天花板……
    被史莱姆咒灵包裹全身倒挂着粘在天花板上，像个透明大茧一样来回晃荡的鬼畜物体，除了太宰治还能有谁？
    大致情况真夜也通过脖子上勒紧数圈的绷带猜到了。
    指挥果冻放开他。真夜整理好睡衣，一圈圈收起从脖子上扯下来的绷带。
    “你又自杀失败了吗，太宰。”
    被咒灵扔到地上，摔出重重一声闷响的太宰治灵活得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躺平后，他仰起脑袋去看真夜，竖起食指左右晃动，一派轻松。
    “啧、啧、啧！虽然很想说是，但很遗憾，这次不是。”
    “那·就·是·说……你是故意的了！
    真夜拖起长音，面色阴沉地一把捏紧了手里的绷带掷到地上。
    原本卷得一丝不苟的绷带，在地毯上一圈圈展开，自真夜脚下延伸出一道纯白的线……
    “这么粗暴的叫醒方式，可真有你的。是想杀了我吗？！你这家伙以后一定不会受女孩子欢迎！”
    “这么明显的事，不管怎么看我都是故意的吧。”
    太宰治接住滚到身边的绷带卷，盘腿坐起身，笑眯眯地完全没有做坏事的自觉。
    “真夜酱，你在说什么呢？”
    “做这种事可不像你。”
    真夜站起身俯视着他，陷入柔软地毯的脚趾微微蜷起。
    虽然太宰做的事百分百能归类为谋杀，但事实却是，他把她提前唤醒了。
    少女觉得自己以前都想错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她以前想的那么糟糕，糟糕的只有太宰治这个人而已。
    他的话语、行动一向都惯于掩藏。以至于大部分时候，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过真夜现在可以确信，太宰不会让她死。
    他做出的这个选择，既不是出于港口mafia的计划，也不是出于朔夜的委托，仅仅源于两人之间。
    他和她的过去正缓缓浮出水面。
    “啊～总觉得知道什么了。太宰，你害怕吗？”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你害怕吗？真夜。竟然沉溺于软弱的梦境，是想抛开这边的事情吗？”
    被咒灵嫌弃而彻底避开的太宰治，转而一下一下得揪起柔软的地毯毛。
    尽管除开他过早唤醒她的举动，太宰治的言行和平时并无出入，但真夜还是嗅到了他们之间某种约定的束缚。
    失去记忆这一事实，或许的确是自己选择清除的，但是不是她使用异能力「一日人生」造成的不可逆转性消除却要打个问号。
    最起码，太宰是认为她很有可能会回忆起那段记忆的。
    不然只是区区一天两夜，他也不必这么着急唤醒她吧。
    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早就猜到，只要再放任两天，等她的身体临近极限状态，就会自主醒来。
    真夜看着太宰手边渐渐堆积起来的毛毛，唇角弧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拉平。
    “不，只是有些事情需要验证，顺便做了个告别而已。”
    “说得好听，这边可是过去了一天两夜了。这就是你的告别吗？”
    太宰治手上用力扯下一撮毛，突然抬头看向少女。
    “你管的也太宽了吧，这里可不是你的港口mafia，太宰干部。”
    真夜别过眼避开了太宰投来的视线。她还没办法这么快接受，自己以记忆为赌注去和太宰定下束缚的这种可能性。尽管定下束缚的概率已经高到彻底打败了她使用异能力「一日人生」的可能性。
    “呵，太宰干部吗？”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
    真夜的dna闻声而动！
    太宰的笑声和朔夜哥哥没想好事时的笑声完全吻合，都是一个路数！
    少女警觉。
    太宰治毕竟还是港口mafia的双黑之一，万一把他惹恼了，接下来可不知道倒霉的会是这栋可怜的别墅，还是蹲在门口的咒灵。
    “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呼？”
    「现在喊甚尔叔叔的话，不知道管不管用？说起来，甚尔叔叔为什么都不上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刚才太宰治叫的那么大声，真的就没人好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