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第 63 章

    “...我本以为你不会回来。”
    “我也以为。”
    在某些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有别的选择。
    “无论如何，欢迎回来。”
    “谢谢。美国的事情我已全部了结，我会回到221B，如果你什么时候忙完，我们可以当面聊聊。”
    “呃，暂时还不行。你的证件之类，稍后会被送回给你，除了手机。”
    “在夏洛克那里？我知道了，反正我以后会用现在这个号。”
    “...我没有告诉过他。”
    “不影响。你忙吧，我得去给约翰和姨妈买礼物，先挂了，bye。”
    【嘟——】
    ——————————
    伦敦地铁在隧道中发出呼啸声。
    下午的时段人不多，大多数人在看报纸，蓄着胡子、看起来老了将近十岁的军医约翰·华生坐在座椅上，表情却不平静。
    他看起来紧张得像是要去苏格兰场投案自首，或是死去多年的亲友突然复活，面部肌肉不正常地抽搐着，连带膝盖上的手一起抖动，显得整个人坐立不安。
    地铁到站。
    疾步穿越街道，华生抵达距离现在诊所半个小时的老住址——贝克街221B，蹿上楼的步履矫健，却在二楼的门口停下。
    他不敢开门。
    “呼啦”一声，客厅门从内被推开。
    “约翰，好久不见。”
    确实许久未见、曾以为死去多时的女性挚友站在门口，表情柔和又歉疚地说。
    想到之前收到的那封长信，华生嘴唇颤抖，难以吐出类似的问候，他觉得时间变得出奇的慢，又一下子拉快，直到身后楼梯间传来房东太太上楼的声音：
    “是约翰吗？你怎么都不来看看我？”
    两分钟后，三人坐回到熟悉的客厅沙发上。
    时隔两年多，这里的摆设仍丝毫未变。哈德森太太在厨房里忙活，桌边的两人沉默不语。
    尽管那封信已经悉数将挚友假死的原因和去向讲得很清楚，并再三向自己道歉，但华生仍然没办法控制生闷气的冲动，并同时为客厅缺失了一个人感到悲伤。
    凯罗尔则是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想，自己同夏洛克在这点上有些相似，都拙劣于当面表达，进而将赞美或歉意写在长长的信或者婚礼致辞中。
    或许他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毕竟确实是自己理亏，没有告诉他真相。
    “哦，约翰”端着茶点的房东太太走进来，语气不满：
    “亲爱的，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华生：“？”
    他还在气头上，根本不知道哈德森太太在暗示什么。
    “我知道你在生凯罗尔的气，约翰。但是在那之前我得表达一下我的担心：两年了！我不是你妈妈，但是这两年你哪怕打一个电话报平安也行...而不是换了电话，毫无联系。”
    老太太脸上有些伤心：
    “我们都很伤心，约翰。凯罗尔半年前跟我联系的时候，我也很生她的气...然而我们都联系不到你，你不但搬走，还换号码，这让我很担心。”
    医生仍皱着眉头，有些懵逼，不由自主地转向凯罗尔，看了对方一眼，才从心里发觉自己失联的事实。
    不过他嘴硬：“...你们可以联系麦考夫？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在哪。”
    从夏洛克事件后就更不喜欢麦考夫的哈德森太太嘴角向下，站起来：“看来你不喜欢加糖，也不喜欢我的小饼干，我拿走了。”
    说罢很不高兴地端起东西走回厨房。
    就在华生还左右斟酌自己失联是否会影响现状时，旁边传来熟悉的轻柔女声：
    “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约翰。”
    凯罗尔语气极为诚挚：“...那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有找麦考夫联系你，你应该看了信，我当时和美国的情报机关做了一笔交易，麦考夫也知道。对方十分厉害，我不想再事情还没结束前把你牵扯进去。”
    她不能让尼克·弗瑞了解华生的重要性。
    为了解决莫里亚蒂的手机，救夏洛克，这是一开始交易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内容。有麦考夫·福尔摩斯在，假如合作出什么问题，尼克·弗瑞也不会轻易对夏洛克怎么样。
    但约翰·华生是个没有背景，真真正正的普通人。
    就像他们在不久的未来要面对的大反派马格努森一样，谁知道华生，都有可能将他作为要挟自己和夏洛克的砝码。
    所以在美国两年多，凯罗尔从没提过华生一个字。
    她通过时间检验确定托尼是可以信任的朋友，与此同时，尼克·弗瑞和她，都不在彼此可信的名单内。对方大可以通过背景调查得到她过去两年在221B的经历，凯罗尔做的则是尽量降低华生的存在感，令他认为夏洛克·福尔摩斯在她心中的分量最重。
    凯罗尔垂着眼，盯着茶杯微微晃动的液体镜面。
    “咳，”华生十分艰难地回答：“...我理解，我只是生气。我只是还在生气，你不能指望我不生气，换成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也会生气。”
    说到最后简直失去逻辑。
    “我懂。”
    “一切都是我的错，约翰，你有权因此对我生气。我也气我自己没有勇气早点联系你和哈德森太太，以致于给你打电话时候旧号码已经是空号。”凯罗尔神情黯然，内心自责。
    军医也有些自责：
    “抱歉，我当时猜不到换号会有这种影响。”
    “但是麦考夫肯定知道我的联系方式？他每周还定时约我喝下午茶？”
    凯罗尔微微挑眉，抬眼看向挚友：“事实上，我也没跟他联系过。”
    吃惊跳进华生的蓝眼睛，他似乎想开口，被凯罗尔接下来的话按了静音：“大概我还是不能释怀吧。”
    坐在属于各自椅子上的两人，同时因另一个人的不在场而倍感惆怅。少了夏洛克·福尔摩斯，221B的二楼寂静又陌生，令人害怕。
    一时无言。
    华生心情复杂，一方面高兴于凯罗尔并没有死，这却反衬得夏洛克已不在，不由令他悲喜交加；另一方面，他本已决定埋葬过去，开启属于自己的新生活，旧友的归来打破他心中的一池平静，泛起波澜，久久难以平息。
    凯罗尔心情也十分复杂，本来她以为自己不告诉华生夏洛克是假死，他即将回归，是为了替他出气，毕竟夏洛克也不知道自己假死。但一则隐瞒好友，使得他继续悲伤，这一认知不断谴责自己的良心；二则她发现自己这么做，其实也是因为自己心里不平衡。
    不平衡于夏洛克对她如出一辙的隐瞒。
    无论当初她有没有提示那具尸体在医院，夏洛克都会去找茉莉·琥珀设计假死，甚至更早，他去见麦考夫，两兄弟就有可能策划了多种假死方案。
    这些不但麦考夫没跟她提过，连夏洛克也没有。
    凯罗尔觉得，他们先入为主地认定，就像是自己站在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就像是影视剧会拍得和人生一样长，会有无数个机位，会记录每一句台词，这一切在她眼里应当没有秘密，她什么都知道。
    所以她不需要被告知。
    杯面上的倒影自嘲地笑了笑，被投入的一块方糖打破。
    一声叹息。
    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凯罗尔苦中作乐地自嘲，她早已不寄希望于麦考夫·福尔摩斯，却因此发现，自己对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期望竟如此之高，竟希望他能在执行这样的计划，将他自己置于生死博弈前，能告诉自己；
    哪怕告诉自己一声。
    “你不告诉我我也会回来。”
    “回来？莫里亚蒂的犯罪网你确定全部清除了，我的弟弟？”
    大英政府坐在办公桌后，盯着不远处正理发剃须、刚刚归来的弟弟说着，嗓音优雅，坐姿却不怎么雅观。
    “全部。塞尔维亚是最后一块。”躺着任由修面的夏洛克斜眼瞟自己胖的翘不了二郎腿的大哥：
    “麦考夫，体重增加二十五磅，发际线抬高八点五厘米，看来你马上就能和威廉王子一起出席王室狩猎活动，他会欢迎你。”
    男人优雅薄唇一抽：“二十二磅，距离我上月联系你，已减了三磅。我的体重马上会回到以往水平。”
    床上的大侦探在一脸泡沫中挑眉：“哦，这么积极？是什么让你重拾锻炼？”
    刚瞄了眼手机，大英政府迅速转移话题：“最近有效情报显示伦敦即将陷于一场大型恐怖袭击，前段时间的极端组织恐袭，还有内务大臣刚被攻击，夏洛克,”
    “极端组织在火车卫生间的人肉炸弹？整支国民特遣反恐部队出动却被另一个阿富汗退伍老兵单枪匹马救了？他还担任内务大臣蒙塔古的保镖？”
    情报头子扶额：“...是的。蒙塔古过于激进的言论令政府的立场变得尴尬，更别说后续的可能出现的连环恐袭，这就是我们为什么现在需要你，夏洛克。”
    大侦探焕然一新地换衣服，出来：
    “这件衬衫如何？”
    他变壮了不少，裁剪良好的昂贵衬衫贴紧，肌肉轮廓分明，显得本就是修身款的衬衫更为修身。
    “...夏洛克。”
    “那就令你的M16棘手？别逗，麦考夫，约翰现在如何。”
    “前一个案子负责的是M15，我才不会和激进战争狂沾边，他们通常会死得很难看，”大英政府假笑：“约翰？他很好，我们上周五还一起吃炸鱼薯条。”
    “配上一吨布朗尼和纽约芝士小蛋糕？”
    大侦探语气鄙夷，套上西装外套，照片上华生苍老的胡子令他表情更为嫌弃：
    “太显老，这胡子，简直像个老头。”
    “Well,夏洛克，你回来的事情，”麦考夫拖长语调：“我还没告诉他。”
    把照片丢到一旁，夏洛克面无表情：
    “不用，我会亲自去见他。”
    他习惯性上下扫视自己的哥哥，如同扫视其他线索人物或犯罪嫌疑人，忽然，夏洛克眯起那双流光溢彩的眼，像闻到猎物的蛇般向后仰了仰脖子，又跟史矛革一样怀疑地左右动动瞳仁：
    “新定制的西装，皮鞋还有领带，噢？连袖扣都是新买的，显然你十分心急，以致于今天刚取到衣服就穿在身上...你竟然还做了皮肤护理？”夏洛克语气转而十分震惊：
    “刚才看表7次，瞄手机11次，麦考夫，你在一个月内就找到足以令你带去见爸爸妈妈的金鱼？恕我冒昧，它的性别是？”
    也不知被占了上风，话太犀利还是自己一时难以作答，麦考夫·福尔摩斯扬起更僵硬的假笑：“与你无关，夏利。”
    夏洛克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反应。
    三十年与兄长斗智斗勇，丰富经验告诉他，这次他成功地占了上风，对方被他说得乱了阵脚。
    他语气愉悦：“哇哦，麦考夫，‘最聪明的一个’竟对此毫无自知？悲哀的事实，对你和你的金鱼。”
    大步迈向门口，大侦探头也不回，摆摆手：
    “走了，brotherm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