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像。

    入夜，烟奶奶安抚着怀里睡着的夜冥寒，云雾飘散，烟奶奶抬起那皱巴巴的手遮住夜冥寒的眼睛，挡住那打洒在夜冥寒脸上的一轮温柔月光，生怕夜冥寒的眼睛不舒服。
    看着熟睡的夜冥寒，烟奶奶的脑里突然回想起她小时候。那时的她，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就因为她与夜冥寒一样是异星出世，所以家族不容纳她。
    而她还要比夜冥寒不幸，至少夜冥寒有家人愿意为她尝试救赎甚至牺牲，可烟丞芝却被狠心的父母抛弃在荒野外，历经了无衣无食、恐惧。
    烟丞芝穿着一件薄薄的破衫，在又饥饿又冰冷的天熬了几天几夜，好在她是火族人，还算抗寒，可荒郊野外可是什么野人野兽都有，时时都有可能丧命。
    那天她差点就成了野狼的口中餐，是一对仙家夫妇及时出现救了她，后来她才知道，那对夫妇是高高在上的凤灵山掌门人，当时虽小，可也在火族的时候便对凤灵山有所耳闻。
    后来，那对夫妇便重新为烟丞芝取了名，凤灵山所有人都姓夜，因此取名叫夜丞芝。
    之后，她便被送往寒月宫，成为寒月宫弟子，也凭借自己的资质继任了宫上。因为整日忙碌，她已经好多年没回凤灵山了。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来到凤灵山，却不巧目睹了凤灵山被灭门。那时她心痛又无助，看着整个凤灵山乱得一遭，满地的尸体，树木伐断，建筑损毁，曾经的仙境变得如此不堪。
    这个曾经让她感到温暖的地方，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况且，凤灵山还未完全断去血脉，因为山下的小女孩她见过，就是现任掌门的小千金，夜冥寒！
    或许不久将来，凤灵山会在她手中重整旗鼓呢。于是烟丞芝没有一丝犹豫，她耗尽九层功力护住了整个凤灵山山脉，让凤灵山回复原貌，虽然人不在了...
    自那后，烟丞芝便从美貌天仙的姑娘变成了面容皱巴巴的老婆婆。但她心甘情愿，因为这是她唯一能为凤灵山做的事。
    “咳~~”
    夜冥寒被烟奶奶的咳嗽声惊醒，她缓缓睁开眼睛，见得烟奶奶的手正为她挡着月光，然而不一会，烟奶奶越咳越是厉害，直到吐出血...
    “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随后，烟奶奶昏了过去，夜冥寒急急的抱住烟丞芝害怕的哭着“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女子脚步轻盈的踏了进来，她身着一身淡粉裙袍，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粉色丝带系起，发间还簪着一支梅花白玉簪，一丝秀发垂落在肩，腰还系着一个绣着梅花的小香包，眉间那一抹红使得她精美的脸颊更加艳丽，她一手放腰间，一手放置身后。
    她便是寒月宫的二宫上，九仙其一的烟储晴上仙。
    烟储晴挥动施法将烟丞芝送到了床上，再为烟丞芝把脉，随后，烟储晴双手在空中挥动，一束束粉光若隐若现，随后注入烟奶奶体内。
    “仙子是在救奶奶吗，奶奶她怎么样了？”
    烟储晴嘲讽一笑“我无可奉告”
    夜冥寒看着烟储晴，她不知道烟储晴为何会这样回应她？难道，她不是在救奶奶！
    烟储晴继续施法，可夜冥寒终是忍不住上前，谁知这时，烟储晴抽出一只手打来一掌正中夜冥寒胸口，摔倒在地的夜冥寒还未开口，烟储晴便吼道“若再靠近，非但救不了她，还会把我们性命搭进去！”
    夜冥寒立刻闭了嘴，担心的咽了咽口水，捂着胸口艰难的爬起来，她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干着急，她握紧拳头，心里无比自责。
    “都怪我无用~”夜冥寒眼泪终是忍不住哗啦啦的流下，她捂着胸口，一手狠狠的抹去泪水，一脸担心的左右探个头瞧见烟奶奶的情况。
    半柱香过去了，烟储晴突遭反射重重的往后边甩去撞倒东西，她闷哼的一声，嘴角一处突然流出一丝鲜红的血液，而夜冥寒也被反射的阵圈震动体内的魔息，突然间，夜冥寒的身体散发出一阵冷烟，随后又消失不见。
    “咳咳，咳~~”
    听见烟奶奶的咳嗽声，夜冥寒速速爬到床边抱住烟奶奶“奶奶，奶奶~”
    夜冥寒使劲摸着烟奶奶的手，高兴的落下眼泪“奶奶没事了，奶奶，都是冥儿无用”抱住烟奶奶啜泣。
    “奶奶让你担心了，奶奶没事了，不哭了”
    这时，夜冥寒又散发出一阵冷气，随后莫名的昏倒过去，烟奶奶见状眉头一紧，速速将夜冥寒拉上床背着自己施法...
    烟储晴来不及阻止，呐喊道“不要！”
    见烟奶奶如此坚决，烟储晴最后还是起身到烟奶奶身后传法助烟奶奶。可她发现，无论她现在怎么施法，就是注入不了烟奶奶的体内，这方才还可以，怎么就不行了。
    “难道，你在用元神给她治疗？这样你会死的！”
    “不可以”烟储晴还是不放弃，不停的度法力给烟丞芝，可就是不行。
    烟储晴再试着度自己的内力给烟丞芝，竟被狠狠的反弹，烟储晴一脸疑惑的看着烟丞芝“为什么会这样？”
    “咳咳~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我，本不是同体制的人”
    “你不是凤灵山的人？”烟储晴摇头“不可能”
    “我是被火族遗弃的一个可怜人罢，是凤灵山掌门，收留我，抚养我长大成人，咳咳咳咳~”烟丞芝的法力逐渐消失，身子虚弱到已坐不住身。
    烟储晴有些接受不了的笑了起来“所以，你是为了报答，才这么做？”
    烟奶奶没有再做回应，施完法便艰难的下了床，而烟储晴一脸绝望的看着烟奶奶，最后又把目光落在夜冥寒身上，似乎想说什么，却迟迟未开口...
    夜冥寒醒了过来，睁眼之迹，却见得刚起身下床的烟奶奶倒下了，她速速下床扶住烟奶奶“奶奶，奶奶~”
    夜冥寒晃动着烟奶奶，可烟奶奶已经没有了回应。见着烟储晴试探的手重重落下，夜冥寒的心突然间空落落的，眼泪也急匆匆的涌落而下。
    她的烟奶奶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
    夜冥寒拼命的想静下心，不吵烟奶奶，可终还是抑制不住的哭了，一种撕裂人心的哭...
    不一会，烟奶奶化成一团焰火光从夜冥寒怀里永远的消失不见，夜冥寒来不及抓住，就这样目睹着烟奶奶的消失，她绝望的看着自己抓空的手，喉咙像什么东西刺住一般，疼痛又无声。
    “不要走~”烟储晴使劲摇头小声叫唤着，她始终无法接受方才烟奶奶说的话，这几百年来，她以为烟丞芝是流着凤灵山血脉的人，是她的姑姑，她以为这世上，除了夜冥寒还有一位姑姑。
    “不是这样的~”烟储晴盯着夜冥寒看了许久，突然抓起夜冥寒的衣领痛诉着“都是你，都是你，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夜冥寒！”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死死盯夜冥寒。
    “你为什么要来这个世上，为什么？”烟储晴狠狠的抽了夜冥寒一巴掌。
    “如果没有你，夜丞芝就不会死！如果没有你，凤灵山便不会惨遭灭门，如果没有你”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将不会与我父母分离，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存在，才让我，有家不能归，有父母，却得不到他们的爱”烟储晴绝望的看着夜冥寒。
    是，烟储晴的命运，包括整个凤灵山，都是因为夜冥寒的出现而改变。她本可以是凤灵山派最骄傲的大小姐，但因为夜冥寒的出现，所有的所有，皆化成浮云。
    “夜，丞芝？”这是夜冥寒第一次知道烟奶奶的名字，可为什么烟奶奶姓夜？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烟奶奶为什么什么都没告诉她。
    “冥寒，你可知你是谷龙星轨降生，一个，人人靠近就会被噬死的怪物？你可又知道我是谁？呵呵~你怎么会知道呢”烟储晴踉跄的起身。
    烟储晴默默笑了起来“我，曾是凤灵山最最最骄傲的大小姐，夜阡薰！是凤灵山最受宠爱的大小姐。后来有一天，你降世了，我还正在为我即将到世的妹妹高兴着，想着，该送点什么给妹妹，妹妹才会开心？
    可谁料到，你一出生，身上便带着谷龙星的魔息，接你出生的母祖上，当场便被你身上的魔息致死，父祖上为了救母祖上，耗尽自己毕生法力也没有救来母祖上，二人因此去世。
    而父亲，为了吸除你的魔息不慎走火入魔，最后被九仙诛杀！父亲没了，母亲痛不欲生，可母亲还是不忍将你杀死，又不忍将你抛弃祸害他人。最后不得让你喝下沾有雪蛊兽唾液的汤水压制魔息，将你变成一个与雪蛊兽有相同血液的怪物，而剩余一半魔息，便被母亲吸除一半。
    再后来，母亲为了不让我也受到伤害，便将我带到寒月宫让我永远不得回凤灵山!甚至，为了阻止我回凤灵山，狠心将我逐出夜氏！从此，我想回家的机会便没有了”泣不成声...
    “与母亲的最后一面，还是母亲被九仙诛杀的那天！”烟储晴痛恨自己更痛恨夜冥寒，都是夜冥寒的出现，将这原本美好的一切毁于一旦，更让烟储晴不得不亲手参与母亲的诛杀中。
    “是你毁了凤灵山，是你让他们痛不欲生！而我，只不过是帮母亲，更早结束痛苦罢哈哈~”烟储晴想起夜盈裳被九仙诛杀的场景，身体不觉颤抖着，她多想杀了夜冥寒，可她却下不了手，因为如今世上，她只有夜冥寒一个亲人了。
    听闻烟储晴的话，夜冥寒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许多画面，可一会又消失不见，她痛苦的抱着头，蹲在角落痛哭着“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烟储晴压抑许久笑着嘲讽道“你可知夜丞芝？”
    “其实，她是姑姑，即便她是火族人，她也是姑姑！她本不是这副模样，曾经的她是寒月宫宫上，她是多么貌美，连我看着都会嫉妒她的美貌。
    可是当年，她竟毫不犹豫的把自己体内所有的灵力都用来保护凤灵山脉，结果惨遭反噬，一时之间，从貌美的仙子成了仅有一层法力的老婆婆。
    而如今，你体内还存在魔息，她甚至为了你，不顾自己的身子封压你的魔息封存你的记忆！直至今日，她终是熬不住了”
    烟储晴望着窗外“那个被诅咒，已经暗淡的凤灵山，有什么可守护的，呵，保住了几个重伤的弟子，恢复了凤灵山原有的样貌又能如何，样貌在了，可是曾经的人呢？”
    摇头“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烟储晴头也不回的走到门前，用法力劈开那扇关闭着的门，离开那个屋子。
    此时此刻，她不想见到任何人，更不想见夜冥寒！
    “封存记忆？魔息？怪物？”瘫座在地上的夜冥寒一脸痛苦，她始终无法相信自己尽无意中杀害了这么多人。
    望着枯寂的屋，消失不见的人，夜冥寒突然感觉心真的好累好累，她双手捂着脸蹲下去，那细小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