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季逐匀在马身上颠簸，身后男人的香气幽幽传来，令他有些窒息。脊背贴着前胸，他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落在他后颈处，让他灵魂战栗。
    狭小的空间，束缚感与压迫感，是季逐匀唯一能感觉到的。
    他不理解。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阿莲。
    马身极为颠簸，阿莲坐在季逐匀身后，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局促，一双手不知能抓住哪里，只得乖乖地在腿侧放着。
    不远处，白昭源骑着自己那匹马，正悠哉地在前方走着，似乎将身后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剩下季逐匀与阿莲，共乘一马，肢体僵硬，呼吸局促。
    阿莲有些后悔方才对白昭源那匹马施了法，让那马儿魔怔不愿前行。本想邀白昭源共乘一马，他一面揽着美人一面赏山赏水，简直算是天伦之乐了。
    谁要美人的小废柴徒弟啊！
    阿莲望着前方的背影，只见那人背部挺的极直，身躯随着马儿上下轻晃着，一头黑发也随着风略微摇摆。身上那件白裘袄掩盖了不少他身上的仙人之气，像是把他硬生生扯回了现世中。
    阿莲情不自禁扬起唇角，口中轻笑一声。
    “笑什么？”季逐匀面露不爽，他不知道为何这扫把星与自己共乘一匹马还能笑得出来。
    “突然想到一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原作是在说莲，依我看，美人也是如此。”阿莲笑道，“方才我还可惜未能与他共乘一马，现在才发现，只消望他的背影也就足矣了。”
    季逐匀勒马的手震了一下，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冷笑道：“也是，美人不遭歹人之手，让普罗大众皆一饱眼福，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阿莲自知季逐匀心有一股怨气，有意将他激怒：“我倒不介意美人被他人欣赏，只是既然我被他留下，我分内的事自然会尽到，并且不会允许任何人掺和……”
    阿莲用手指使劲捏了捏季逐匀的后脖颈，望见季逐匀疼的一个趔趄，他得意地在季逐匀耳边说道：“等到了金泉城，你莫要坏我好事……”
    ——
    金泉城已在脚下，能看见屋檐重重，听见人声嘈杂，从深山猛地回到市井，竟让人萌生一种想要落泪的熟悉感。
    在进入金泉城前，白昭源为避人耳目，先做法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白色仙袍换成了一身赤色对襟云纹长衣，另有黑貂加身，垂纱宽檐帽遮面，将容颜遮掩了大半，若不细看定不会被人察觉。
    一身仙气被遮掩，此时在季逐匀与阿莲眼中，白昭源有一种仿佛触手可及的诱惑力。
    “一会进了城，先找客栈住下。”白昭源默默叨叨，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看自己看直了眼。
    半晌见没人应答，白昭源回了头，又见二人神情躲闪，不由好笑道：“骑了半晌，变成傻子了？”
    “无事，只是有所不解，这金泉城并非人杰地灵之地，我们来此地是为何？”阿莲往白昭源身边行去，与他并肩而立，高出一整个头。
    “我有要事，停几日便要走，你们在此地玩乐即可。”白昭源应道，他侧头，只见季逐匀正默不作声地在不远处，正在专注整理马鞍，听不到二人谈话。
    于是白昭源向阿莲勾手指，冲他耳语道：“我现在此交予你一个任务，你带着我那徒儿在此地定要玩的尽兴，我那徒儿不常下山，此次下山，你定要让他开了眼界。”
    阿莲眼中闪过不屑，但依旧温和地点头应允。
    “有几件事，你定要带他去做：一是腊月初的寒灯节，我这徒弟最好这个；二是带他好好吃些荤食，吃些我隐神宗不常有的；三是那些寻常店铺，他若中意什么，你便给他买下，银子什么的，事后你报给我我返还给你便是。”
    白昭源说的并非胡口乱诌，《至尊雄霸录》里写过，那金泉城的寒灯节是季逐匀与他一个后宫互表心意的时节，若将他那后宫换成阿莲，白昭源猜测应该也会有奇效。
    至于荤食与玩乐之物，季逐匀自从进入了隐神宗后便没怎么接触过这些，白昭源寻思人这样久而久之会有成变态之势，便在此趟让季逐匀享乐个够。
    阿莲听着，眉头一皱，笑了：“你等等，我以为你带我来是不愿在隐神宗做世俗之事，竟不想我还有这苦差事……”
    就是……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来度蜜月的，没想到是来当保姆的。
    “怎就叫苦差事？我那徒儿耳根子颇软，品性不差，你只消温言顺语供他几句，一切隔阂便能消失，很是容易。”
    阿莲绷不住了，脸皱成了苦瓜脸，嘟囔道：“从未听得过隐神宗月流仙君对徒儿如此上心，昔日听闻你心有所属，你莫要告诉我，就是……”
    白昭源最听不得此话，将脸一黑，骂道：“你这是什么心思？”
    随后，又为寻找措辞想了片刻，终而狡黠地望着阿莲：“你知不知一句话待师如待父，自然我视我那徒儿如亲生骨肉一般。”
    阿莲自然不知儿子二字还有颇多深意，以为白昭源此般感慨发自肺腑，面上露出释然的表情，伸了手便要向白昭源腰间探去：“如此，那你便放心就好，我亦会将他视为至亲。”
    白昭源不懂至亲二字从何而来，觉得阿莲话说的怪行为也怪，便将他手打掉，叱骂他道：“匀儿一人在那看马。”
    “是是。”阿莲笑得颇为好脾气，转身便去帮季逐匀安置马匹了。
    ——
    季逐匀边照料马匹，一边插了顺风耳，白昭源与阿莲的话便一丝不落地进入他的耳中。
    他也有些诧异，若在往常，师尊定会对他十分戒备，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都要用传音去说，自己用顺风耳是压根无法窥听的。
    只是，就在几个月前，师尊对自己的防备忽然降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是师尊对自己的试探，但久而久之，白昭源如此不加防备，季逐匀更加猜不到了。
    听到白昭源说什么寒灯节，要让自己食荤食一类的事，季逐匀第一反应便是白昭源要自己故意听见，以便讨好自己。
    可思来想去，自己既没有绝世功法，又没有至上修为，他师尊身为一方仙君，怎会拉下脸皮说些讨好自己的话呢？
    莫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与阿莲事先商议好了要自己死，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才故意这么说的？
    季逐匀浑身一颤，自认为得到了正解，再一抬头，只见阿莲正笑吟吟地朝自己走来。
    不知为何，阿莲语气柔和了些许：“你去前方走，我来牵着马。”
    季逐匀颇为不解，只得支吾照做，跟着已经远行的白昭源向金泉城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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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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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