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这世间，真理也好，诽谤也罢，都不掌握在我们这些人手中。世人心灰意冷惯了，自然爱看些光鲜亮丽的事，久而久之，世间阴冷便不被人谨记了。”萧凌雪长叹一口气，“这世间仰慕他的人有多少，真正熟知他的却屈指可数，每次我想起此事，便觉得这世间虚假，不留也罢……”
    季逐匀缄默不语，他虽早就知道师尊修魔功一事，但万万没想到萧凌雪竟是如此死的。虽说萧凌雪无据，但季逐匀也深知仙君的面目，一时不知她的陈述是真是假。
    “我向你提及此事，只是念你与他其余弟子不同——数年前我见过他那大弟子，与他谈了几句他便作势要将我魂魄打散，无礼愚昧至极！”萧凌雪语气含笑，似乎并不气恼，“终于遇得一个如你般看得清——或是说与我同命相连之人，我只想告诫你，莫要被他虚善蒙蔽了眼，他是仙人不假，身子里流的却是恶人的血。”
    见季逐匀一直不语，萧凌雪长叹一声：“你若不信，试炼过后你拿着我这玉环去找舟儿，他将我魂魄召回，从我记忆里也看过那段往事。”
    “并非我不信，这是前辈这陈述……我要有些许存疑……”季逐匀说道，“我听传闻，前辈是自噬而亡的，前辈死去后师尊便修了无情道，若真相如前辈所言，那师尊……又何苦修这道法呢？”
    此时季逐匀行至一处湖泊，湖面如镜不加波澜，湖岸边有杂草丛生与银星虫火，光与影的极致交错，让人恍惚间梦回仲夏夜晚。
    季逐匀在一处岩石边停歇，此时虽看不见天，但季逐匀自感有些疲乏，应是到了歇息时刻了。
    萧凌雪冷笑一声：“亏他有脸说是他自行修的无情道！世人不知，我那九梅相思毒并非祖上传下来的那一类，是经由我改良过的——凡是一人饮了我那相思毒，他的命便与他中意之人绑在了一条舟上，若其中一人翻了船，另一人也要落入湖的。”
    季逐匀没听明白，他盯着面前的湖泊出神。
    “我绝非善人，当时研制相思毒，就是要与他同生共死的。”萧凌雪声音激昂，似乎在诉说战事，“他杀我的一瞬间，那毒便反噬到他身上了，呵，若不是他有点修为，恐怕已经在阎王府与我相守了罢。”
    季逐匀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湖水反射着萤虫的光倒映在他眼底，他眼中有漆黑的小洞，将一切光都吞噬了去。
    他冷冷开口：“你是说，那无情道，并非他心甘情愿想修的。”
    萧凌雪道：“呵，我死后，那相思毒钻到他心里，我亲眼望着他痛不欲生。万万没想到他竟修了无情道，逃过了死劫。只是如今，相思毒应也消散了，我听舟儿讲，近日，他在寻炉鼎之体？”
    一切都顺下来了，季逐匀百口莫辩，一切都没有挽回余地了。
    几日前他曾有想法真情实意地向白昭源尊称一声师尊，如今，那美好骐骥彻底破碎了。
    “你……既然深知我师尊的真面目，为何还要你徒弟深入虎穴，完成你的夙愿？”
    “他以为我死了，真相便不会被世人知晓，他万万不会想到我的魂魄被舟儿召回，”萧凌雪得意的笑，“舟儿与我商议好了，他会为我报仇雪恨……我会等到那一日，我会与他在地府相守。”
    季逐匀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我是他的徒儿，你为何要给我讲这些……”
    萧凌雪哈哈大笑道：“白昭源这人，我看的比你清，今日你我有缘，我给你讲述这些希望你能看清现实……不过，话虽如此，你问问你内心深处，这么多年来，你觉得你有哪一日真正成为过他的徒儿呢？”
    “他……曾救过我……”季逐匀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很反常，救了我，大家都说师尊不一样了……”
    萧凌雪冷声说道：“笨，你知道他为了炼药人耗了多少灵力吗？若你死了，他的心血不就付之东流了吗？”
    一句话，季逐匀觉得自己身陷牢笼中，再也醒不过来了。
    ——
    气温骤降，白昭源约莫真着凉了，喷嚏打个不停，让他不得不笃定什么人在骂自己。
    那日谢无争登门拜访后没多久，许茯生便慌慌张张叩开了正心殿的门，挽着罗纱提着一张布告便走来了。
    “近几日我阁内弟子在虎阳城巡视时发现了不少这样的布告……不知那日我们的谈话被何人偷听去了，竟如此诽谤仙君！”她走得急，脸红扑扑的，穿着绛紫色襦裙，多少有些富雅气质。
    白昭源定睛往那布告上一瞧，直呼好家伙。
    那布告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近日隐神宗月流仙君有还俗之意，苦于修了无情道无法破戒，故为破无情道寻一绝世炉鼎，望广大身怀炉鼎之体者前往隐神山应征，男女不限，报酬丰厚。
    起因经过都写明了，还附上了他自己的大名。
    白昭源看得嘴角抽搐，恨不得当场将谢无争那小子千刀万剐。
    妮玛，他以为千秉阁是个秘密情报机构，想不到还会做往大街上张贴不雅小广告的勾当。
    白昭源刚想痛骂几句，谁料几个弟子报上门来，一一汇报了在几座邻城遇到的仙君寻鼎小广告。
    白昭源：“……”
    许茯生见白昭源脸色不好，便宽慰他道：“仙君莫要担忧，我这就叫弟子连夜将那些布告去除了，谁敢再散布谣言，我囚芳阁将他毁尸灭迹！”
    白昭源苦笑一下，忽听见门外有大笑声，定睛一看，见是谢无争与花其舟走了进来。
    谢无争看见白昭源手中的小广告，一愣：“嚯，看来源兄已经知道了，我正要向源兄报喜呢。”
    白昭源心中一动，以为有了绝世炉鼎，便问：“说说，何种喜事？”
    谢无争哈哈大笑：“自打我昨日在临近几座城内张贴了布告，由于源兄你德隆望尊，消息立马传到四海八荒啦！”
    白昭源：“……”
    谢无争以为白昭源被好消息吓愣了，继续说道：“现在，隐神山下来应征的人已经排到虎阳城啦！”
    白昭源两眼一黑，险些没晕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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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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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