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见在手边的鹊羽季逐匀都不愿使用，白昭源肝都气炸了。
    人在生命被危及时总是爆发出潜能自救，这小子倒好，反倒是愈发固执了起来。
    季逐匀蜷缩在地上，木讷神情不带痛苦，应是已经到了失智的第二阶段——人的身体僵直，精神疲懈。
    若是到了第三阶段，季逐匀的魔脉便会势不可挡将他噬灭，让他彻底丧失理智，将自己手刃。
    待到那时，白昭源也就随他化作一股青烟了。
    “混小子，不是还要让我受辱吗，死掉还怎么报仇？”白昭源愤愤说道，用手狠狠一拉引在季逐匀胸口的那根线，不料却把线扯断了。
    季逐匀的眉毛轻抖了一下，双目愈发浑浊，身下冒出腾腾热气，似要将人蒸干。
    此时的白昭源是魂魄的形态，自然感受不到热气，而见到眼前这番场景，心脏却也一热。
    一个未脱稚气的少年，倒在赤色石穴内，无助地吊着一口气。
    白昭源想起《至尊雄霸录》里、季逐匀儿时的经历：爹娘对他尽到生育义务后便被奸人所害撒手归西，季逐匀寄姨娘篱下却不受待见，日日被辱骂责罚，直到九岁那年将他送给了一位乞人，季逐匀方才得片刻喘息。
    那乞人面相装束与其他乞人无异，实则是一位落魄的仙门中人，探了季逐匀有修仙资质，便将他带到了隐神山下。领着季逐匀在山下跪拜了三天三夜，往来路过的隐神宗弟子见此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季逐匀领进了隐神宗，给他留了个扫大街的差事。
    总之，季逐匀活至今日，无时无刻不在饱受凌虐与他人白眼。白昭源跳出仙君身份用常人眼光来看，季逐匀只是一个惨到家的小孩。
    惨到——人生兜兜转转十余年无人交心无人指引，自己那一身固执脾性，都是由此炼出来的。
    可笑又可怜。
    “你在原著里可不是这样子的，未来你遇神杀神，还能杀了我，到时候你可解气了。”白昭源苦笑几声开始自言自语，他蹲下身，手指附上季逐匀的额头，指尖却是透明的将他穿过。
    “待到你觉醒了魔脉，整个仙门都要惧你八分，你这会死了，就看不到那时的盛景了……”
    季逐匀听不见魂魄说话，依旧呆滞着。
    “笨蛋，你要是死了，我也就死了……”白昭源囔囔道。
    无人应答。
    ——
    季逐匀的眼前一片混黑一边赤红，他开始意识不到自己身在何方，只感觉堕入了一处深渊，自己身体内有什么重物引着他不断下降，但始终未触到底。
    隐约中，一个人的耳语在深渊内激荡：“你要是死了，我也就死了……”
    季逐匀辨别不出是何人道出了这句话，便支起耳朵想再听一次，可惜再也没有声音了。
    是谁说的……是师姐吗……还是……阿环？
    还是……
    心跳声徒然剧增，季逐匀感觉一股热气总自己心里往头顶出去，喉咙腥甜片刻后，一口热血从他嘴中喷涌而出，他猛地睁眼。
    猛地睁眼，恰巧对上了白昭源满含悲恸的双眸，季逐匀惊得向后跳去。
    随后他看到了石穴地上自己的身体，那具躯体双目呆滞，血从口中涌出，似乎已撒手归西了。
    同样惊异的还有白昭源，他险些为这混小子和自己的命途挤出几滴泪，不料眼还没润湿，季逐匀的眼就突然睁开了。
    望着地上躺着的季逐匀和面前呈惊恐状的季逐匀，白昭源知道他也灵魄出窍，却不知为何。
    “师……师尊……”季逐匀咽了咽口水，见白昭源不应答，长舒一口气，“应是我失智了……他怎会来这种地方……”
    季逐匀似乎笃定了白昭源只是自己脑海里的幻象，开始研究起地面上自己的身体来，在发觉自己的手指不能触碰到自己的身体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
    “咳咳，那个……”白昭源开口。
    他本如一尊佛般一动不动，突然开口，引得季逐匀再度炸毛。
    “你……幻象竟能说话？”季逐匀摁住胸口，双目紧盯白昭源，像见到了秽物似的一个劲想往后缩。
    “你都长嘴了，还不允许我说话？”白昭源欠欠地说了一句。
    这下，季逐匀似乎笃定了这幻象不可能是师尊本尊，神情松弛起来，回道：“竟然临死还能望见你这尊大佛，真是晦气！”
    平日季逐匀哪敢这么说话？白昭源知道季逐匀认为自己只是幻象，突然心生一计，想用用激将法，便说道：“咋的了？你这就要死了？”
    “活至今日十余光载，从未找到心之所向，死又何妨？”季逐匀冷笑道，垂眸盯着自己的身体。
    “那鹊羽就在你手边，为何不用？”
    季逐匀好笑地端详白昭源的脸：“真是怪了？你应是由我头脑幻化出来的，顶着我师尊的皮囊就算了，怎还教育我了起来？”
    “我确实是你心中幻象，但你内心深处告诉我，你不应视自己生命如此低贱。”白昭源一笑，伸过手去，拍了拍季逐匀的脑袋，“莫要糊涂了，我教你一招，你回到你身体后就立马那鹊羽唤你师尊的名字，莫要耽搁了。”
    不料，季逐匀拍开他的手，冷笑道：“你既是我脑袋里的蛔虫，怎又不会懂为何我不愿用那鹊羽？”
    “你来说说为何……”
    “我不知你是从我脑袋里那个地方蹦出来的，暂且认定你有心。”季逐匀站起身，眼中被阴霾笼罩，“你用常人脑袋想想，一个曾将几次我凌虐险些致死的人、一个从未关切过我分毫从不在乎我想法的人、一个仅满足自己私欲的人，怎会脏了自己仙体，跑到这鬼地方来，救我这贱命？”
    “……那些皆是往事了，这七鼎大会当着其余掌门的面，他定会救你……”
    “他无疑是瘾君子，但他总归也是仙人，他目光所触及之地皆是汪洋、碧天与远方，而我不过是他误打误撞收了的弟子，除了供他凌虐享乐，一无是处。”季逐匀长叹一声，目中一片灰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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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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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