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屋内排放着一个雕花几案，其上放置着几坛小酒与一盘肥美清灼鲥鱼。东南西北四位长老正依次列坐，酒意上脑，他们晕乎乎地在地板上摊成一片，闭着眼睛说着胡言乱语。
    “仙君那种类型，鄙人拙见，钟情猛的，就他那五徒弟那狂野不羁的样子，不就正对着仙君的胃口嘛？”
    听此，白昭源脸一黑，偷偷望季逐匀，见他神情自然。
    说话的人是北长老安木山，据系统的介绍【安木山，性格鄙劣，擅长落井下石，仙君与男主大战失败后，果断选择追随男主】
    该千刀万剐。
    “季逐匀那小子是个废柴，咱也不知道仙君为啥要收他亲传……难不成，真是喜欢那类型的？”发言的是西长老宋期，【宋期，性格软糯但功法高强，对仙君忠心耿耿】
    听到这话，季逐匀变了脸色，却仍默不作声地站在白昭源身后看戏。
    这时，东长老胡威昔发觉有人进屋来，眯着朦胧的醉眼拍着自己的大肚腩，冲白昭源吆喝道：“喂，愣着干啥，还不快伺候咱沐浴？？”
    东长老胡威昔和南长老江海都是实打实的炮灰，系统连介绍都不肯给一个，多半是作者写了一半就忘了有这个人。
    其他长老只能看见一抹修长的白影伫立，压根没想到这白影是白昭源。
    白昭源冲东长老应和了一声，随后掏出了斩华剑。斩华剑刺入地面，剑身迸发出来白色剑气，剑气让通益阁抖了三抖，同时也让四位长老瞬间惊醒。
    这隐神宗上下，能有此般凌冽剑气的也只有……
    “拜见掌门！”一瞬间，四名长老战战兢兢地拜倒在自己脚边。
    “起来罢。”这四名长老看起来少说也有四十来岁，其中东长老是个大胖子，跪下去时喘着粗气，看起来脆弱的要命。
    众长老闻言起身，其中北长老率先抬头，一双奸诈的狐狸眼贼溜溜地转：“掌门此次闭关也有三月之久，未曾料到掌门今日下山，迎接不周，还请掌门见谅。”
    四位长老都在观察着白昭源的脸色，揣摩他是否听到刚才他们狂妄的对话。
    但白昭源脸上并无怒意，正盯着几案上那一盘被吃净的鲥鱼骨凝神，想必是未曾听见他们的谈话。
    良久，只听白昭源淡淡开口：“无碍，长老们吃的尽兴，我便也尽兴了。”
    白昭源脸上的笑容真切，不像是在暗讽。这下，四位长老面面相觑，望着仍在不断散发剑气的斩华剑，身体一个劲地向后缩。
    空气沉默的可怕，这时候，西长老站出来，冲白昭源一行礼：“掌门，这几日猎兽大会在际，自从掌门几年前轻而易举斩上古神兽靡凤于刃下，弟子们都渴求再观摩一次掌门的身姿，不知掌门这次可否……”
    “胡闹什么？掌门怎么可能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北长老出言打断，对西长老怒目而视。
    猎兽大会是隐神宗一年一度举行的狩猎活动，地点在灵兽峰。灵兽峰集聚天地精华，灵气极重，多奇珍异兽，若在此地猎兽修炼，可瞬时提升修为。
    但同时，灵兽峰内兽类极为凶猛，若只身一人前往灵兽峰往往有去无回，因此隐神宗每年都会定期举行一个月的猎兽大会，供弟子们修行。
    除了数年前一次猎兽大会白昭源出面斩了神兽靡凤，往年的猎兽大会都是由四位长老坐镇。由于白昭源对猎兽大会过问不多，以北长老为首的三名长老时常吞并大会拨款，扣除供弟子们买法器宝贝的银子。
    季逐匀紧盯着北长老的一举一动，狭长的眼眸中充斥着戾气。这北长老此般回怼西长老的提议，必定是要继承往日传统，把银两都私吞掉的。
    想到此，季逐匀抬眼望了一眼白昭源，见他正轻描淡写的听北长老解释猎兽大会的种种无趣，听着还时不时点头认可一下。
    什么蚊虫多、弟子多、好烦好烦之类的话……
    若是他稍微尽些掌门的职责……季逐匀心头涌进厌恶。
    闭上眼，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娇小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那身影尖叫着，四周是野兽的低音与嘶吼。画面的末尾是一只泛着寒光的利爪，利爪如剑刃，一起一落，血液四溅。
    北长老还在劝说白昭源：“本想请掌门五弟子一并前往灵兽峰试炼，既然掌门不愿前往猎兽大会，那我便不再邀请……”
    “我徒儿想去哪里，与我可没什么关系。”白昭源眉头一挑，北长老这话恶心，竟敢替自己擅作主张。
    听此，北长老支吾：“那便把他编入我的队列，掌门大可放心，我自会护他周全。”
    季逐匀面上的厌恶已无法掩盖，这北长老虽说不像白昭源酷爱残忍凌虐，但他早就听闻这北长老作风极不检点，经常行些□□耍诈之事，他的伪君子程度与白昭源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老莫急，你何时听得我不愿前往猎兽大会？”
    白昭源淡淡开口，脸上笑意波澜不惊。
    美人一笑，众长老纷纷张口做痴呆状，那喝醉酒的南长老尤为夸张，哈喇子流到了衣襟上。
    季逐匀听白昭源这么说，同样微微怔神。
    当初，隐神宗打着报效人间的名头建立，季逐匀满怀一腔憧憬拜入师门，却发觉，掌门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只专注于自我修炼的小人。
    至于对自己百般凌虐，已是后话。
    “众弟子齐聚一堂，我这个做掌门的又怎能被排除在外？”xiь.co
    北长老听此，急得双目发红，刚想劝说白昭源，却见他一挥衣袖，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猎兽大会由我坐镇，敬请诸君拭目以待。”
    ——
    此时仅剩残阳在天际苟延残喘，隐神宗上下大大小小的楼宇都被镀上了华贵的鎏金色，白昭源背着手立在观星阁上，眯着眼睛，挨个查看每一栋建筑的介绍。
    四位长老各自有各自的居所，分别坐立在四个方位。除此之外，有藏书阁一处，弟子居所不计其数，另有练功场五处，膳房两处。布局列阵与修仙小说中的描述没什么差别，此时暮色几近降临，楼宇便隐匿于密林与黑夜中，徒增一层诡秘氛围。
    “师尊……果真要坐镇猎兽大会？”季逐匀立在白昭源身侧，轻轻问道。
    此时有微风过境，分外沁爽，白昭源心情极佳，便柔声脱口而出一句：“开心吗？”
    师尊何时这种口气说过话？？唯一说过的一次还是用缚神棍将季逐匀打得半死的时候，虚情假意地问了一句：“痛吗？”
    想到此，季逐匀脸色大变，全身戒备。
    与此同时，白昭源脑海中响起了提示音：“滴滴滴，请宿主维持原主人设……请宿主维持原主人设……”
    白昭源不做反应，这声音便嗡嗡接着响，他便无奈道：“别以为我坐镇便会对你包庇三分，若是有野兽将你三分五裂，我不会拦它。”
    瞧瞧，这话，配上这毫无感情的语气，多狠！！！
    白昭源暗自得意，耳边的滴滴声也瞬间消失无踪。
    听此，季逐匀苦笑一声。一句话，师尊又变回原来那个师尊，不知刚刚那句“开心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眼看着夜幕降临，繁星低垂，今夜无非是一个晴明的夜晚。楼宇燃起灯火，一时间倒有了些凡尘人间灯火的意味，让人舒适畅快。
    而季逐匀的心中只有痛苦、悔恨以及……
    白昭源正要从观星阁走下，他的背影艮长清冽，似乎痛恨极了世间灯火与烟尘。
    没有等待，没有期待，甚至期望自己被野兽分食……
    那倒在血泊与兽群中的羸弱身影在他脑海中闪回，复杂的情感冲击的他的胸膛，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完全被愤怒裹挟，燃起千丈火焰。
    那这次猎兽大会……你便拭目以待吧……
    ——
    夜晚，季逐匀做了一个梦。
    梦里只有他与白昭源二人。他们身处于一片辽阔的草原，孤鹰在天际盘旋，天际久久回荡着它的鸣叫。彼时太阳尚未升起，夜阑稍稍退成了潮红色。
    两人缄默而立，久久未语。
    “开心吗？”白昭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季逐匀本不想回答，但梦境中的自己却擅自作了主张：“好开心。”
    白昭源侧身，冲季逐匀笑。皎若月光的眼眸眯起，笑意从他眼中溢了出来，化作一股热流流淌在季逐匀心间，让季逐匀心跳不断加快。
    可就在这时，白昭源的脸颊侧出现一道血痕，紧接着……两道、三道……
    一瞬间，白昭源的善意皮囊面目全非，留下一身蠕动着的褐色蛆虫。季逐匀感到天旋地转，场景也变成了几年前白昭源唯一一次坐镇的灵兽峰，昔日倒在血泊中的女孩正倒在自己脚下，冲自己苦苦哀求：
    “师尊，不要……不要杀靡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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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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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