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二人初相遇

    月黑风高夜，偷鸡摸狗天。
    白晏晏撅着屁股钻出狗洞，一路小跑着往北，来到京城北面的一片山林里。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完全不像是一个久在后宅的弱女子。
    一直跑到山林极深之处，她才喘息着停了下来，她的面前是一片湖泊，也是她此次的目的地。
    时值十一月仲冬，冰面上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看上去一片茫茫白色，反射着明亮的月光。
    穿的鞋还是一双单布鞋，针脚粗糙，四处漏风，冻得她脚已经麻了。
    但她只能生生忍着。
    稍事休息后，白晏晏从背上解下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包袱，拿出自己的一把破菜刀准备破冰。
    “你果然又来了。”突然从不远处的树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
    白晏晏是兔子精，兔子本来就是很容易受惊的体质，恨不得随时大耳朵朝天当成探测雷达。
    闻声她被吓了一跳，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倏地回过头，看到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个男人又松了一口气，“是你们啊。”仦說Ф忟網
    三人上次便见过一面，那是在半个月之前，算是相识。
    白晏晏不觉得对方会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别的不说，单是前面那位貌似是主子的男人脖子上的那一圈白狐毛领子，都够买十个她了。
    她无意寒暄，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认真的蹲在靠岸的冰面上，借着月光用菜刀的一角一点一点在冰面上敲击。
    力道不能太大，要是冰面突然裂开掉进湖里，她现在没有任何灵力傍身，和凡人无异，一定会溺死。
    毕竟这具身体的原身就是这样死的。
    天气很冷，她的手指冻得通红，上面还有尚未愈合的冻疮，没几下就受不了了，放下刀她不停地搓动已经僵硬的手指，还哈气试图给手指取暖，可惜白色的雾气一离开口腔就迅速的冷下去了。
    人真的是太可怜了，没有皮毛，大冬天的净受罪了。
    李瑾落站在一旁看她像个失去巢穴的可怜小动物，伸着小爪子刨着自己的洞穴，不知为何突然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伸手递出一个东西，“用这个。”
    修长的手掌中放着一把尖端锋利的冰锥。
    白晏晏看了他一眼，准备伸手去拿。
    虽说无功不受禄，大不了抓到鱼再给他烤几条好了，就当是借工具之情。
    可是李瑾落又把手收了回去。
    “我会分你鱼的。”白晏晏忙说，“所以借我用吧。”
    啧，这个人怎么能出尔反尔。
    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无辜又可怜，但内心的吐槽让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
    李瑾落看得分明，不动声色，把冰锥递给后面像是他侍卫的男人，“荼白，你带两个人去做。”
    他话音刚落，从暗处又出来两个男人。
    原来不是不借，而是要帮她。
    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封建时代，居然能遇上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可还真是神奇呢。
    这是李瑾落时隔半个月第二次遇上白晏晏了，上一次他和属下在暗处仔细观察过她全部的行动，所以荼白带着两个人很快就学着白晏晏的样子在冰面上凿开一个两尺见方的洞，然后放进渔网开始捕鱼。
    渔网不大，一次能捞个三四条出来。
    趁着这个时间，白晏晏已经升起了一堆火，拿出了好几个小纸包整齐摆放在一旁。
    荼白捞出第一网鱼的时候，白晏晏飞快地窜上去，用手里看上去老旧的菜刀利落的开膛破肚，刮洗鱼鳞，穿在木刺上，架在火边。
    她自己没时间吃，所以只给四个男人一人烤了一条，权当报酬。
    “我要三条鱼。”李瑾落伸出三根手指比划道。
    “好好好。”白晏晏从善如流的又洗剥了两条，“就当是答谢你。”
    你倒是不客气，我可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冰洞里的水冰凉刺骨，白晏晏的手冻得僵硬，等她架好所有的鱼在火边坐下来搓动手指的时候，李瑾落看着扑朔的火焰，面无表情地掏出一个小巧温暖的汤婆子递给她，“用这个，不要直接用火烤。”
    “谢谢。”白晏晏舒服地叹口气，“那个，你……怎么称呼？”
    都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除了从低调奢华的穿着判断他绝非寻常百姓外，她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李瑾落顿了顿，“你可以叫我七爷。”
    白晏晏向来很识时务，也不深究，点点头，“哦，七爷。”
    还七爷，真是中二病。
    这个称呼李瑾落被叫过很多次，但白晏晏软乎乎又有些稚嫩的声音给她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马上就好了，你再等一下。”白晏晏拿过第一条鱼，熟练地将纸包里的调料撒在上面，虽然只有盐，孜然和辣椒面，但这些是烧烤的灵魂，已经足够好吃了。
    “给你。”白晏晏把鱼递给李瑾落，但对方却像没有听到似的一动不动。
    “七爷？”她又叫了一声。
    什么毛病，睁着眼睛睡着了吗？
    李瑾落这才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鱼。
    老实说他没有吃过味道这么好的鱼，上面除了盐还有他不认识的调料，他不是一个很重口欲的人，但这条鱼却让他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
    鱼皮微焦，带着点脆，但连着鱼皮的那层薄薄的脂肪又带来糯而韧的口感，鱼肉肥美，入口即化，没有丝毫腥气。
    “够了够了，你们也来一起吃吧。”白晏晏赶紧去招呼钓鱼三人组。
    那三个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看向李瑾落，直到对方微微点了一下头，才围坐火边一人一条鱼地吃起来。
    白晏晏在一旁收拾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鱼，足足有二十几条。
    她认真地把鱼码放整齐，用油纸包了好几层，放进包袱皮捆牢，还不忘把渔网和自己的菜刀也装进去。
    “上次你也抓了很多条，吃完了？”李瑾落问。
    “被猫偷走了好多！”白晏晏气愤地握拳，这次她一定要好好记得藏进自己的空间里。
    看着她瞪圆眼睛像个生气的兔子似的，李瑾落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白晏晏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在李瑾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跑走了。
    李瑾落的两个部下十分自觉地跟了上去，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王爷，我们不把她抓起来吗？”荼白问。
    这片山林连着大周的皇宫，是皇家园林，擅入者死罪，一般人也进不来。
    可是守卫山林的禁军却发现了被人闯入的痕迹。
    负责禁军及京城布防的李瑾落亲自出马，终于在一个月前的月圆之夜看到了闯入者的真面目——一个身形柔弱的女子。
    李瑾落看着那名女子开凿冰面，还没来得及考虑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换防规律并趁机潜入的，就看见冰面忽然裂开，那个女子掉了进去。
    那时候天还不是特别冷，冰层不够结实。
    也罢，若是死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他本欲离去，却看到那个女人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爬了出来。
    “尼玛，冻死我了！你个臭老爹，我不会原谅你的，居然这样欺负我，我一定要去管理处告你家暴！靠……我脑子里是谁的记忆？我……我去！”
    李瑾落看着女子疯狂地吼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后，以一个神奇的速度飞快地跑走了。
    他反应不及，居然就这样跟丢了。
    之后李瑾落派人夜夜蹲守，可直到半个月前，那位女子才再次出现，凿开冰面，然后开始……打鱼？
    他实在好奇这个这个女子到底想干什么，于是便现身搭话，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倒是吃了一条他从未吃过的美味的烤鱼。
    “王爷。”跟着白晏晏出去的人回来了，“那位女子确实是从墙上的一个洞里钻进了永静伯家的后宅。”
    “永静伯？”李瑾落淡淡地重复，没有任何表情。
    “王爷，要不要把人抓来好好问问。”荼白再次询问。
    李瑾落摇摇头，抬头看着月亮，“先等等。”
    他还有一件事情要确认。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李瑾落又去了湖边，却没有等到白晏晏。
    “去查。”李瑾落转身离开，留下一个□□的背影。
    荼白觉得自家王爷的脸比湖面上的冰还冷。
    为主人分忧是他的职责，所以只不过半天，他就带着关于白晏晏的情报站在了李瑾落面前。
    “一开始永静伯府的人都说没有见过那位女子，属下便潜入进去，方才从一个送饭的奴才那里买到了消息。”荼白看着李瑾落的脸色，“那位姑娘是永静伯三房的庶女，排行第六，名为韦静鱼……”
    老一迟疑了，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家王爷对那个女子有些不寻常，所以他不确定接下来的消息是不是王爷想知道的。
    “说。”
    “她三年前未婚先孕生下一女，三房大为震怒，将她关进一处小院，终日软禁，对外则宣称六小姐走失了，所以除了三房亲信，韦家众人都只当六小姐已经死了。”荼白道。
    “未婚……先孕？”李瑾落抬起眼睛。
    “是，虽然说不清那个孩子的具体来历，但韦静鱼坚称孩子是她生的。”荼白觉得自家王爷的头顶有些不太吉祥的光，对此深感遗憾。
    王爷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表现出了一点点难言的兴趣，没想到对方连娃都有了。
    他以为王爷多少会不高兴，但是李瑾落神情淡淡，似乎并不在意孩子的事情。
    偏偏荼白还不得不点一炮，“那些鱼似乎也是她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吃才大费周章去弄的，因为三房对她们母女很是苛待。”
    李瑾落好久没有说话，就在荼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翻篇的时候，他却突然又开口了，“夜晚她为何没来？”
    荼白没想到李瑾落竟然能把自己委屈到这个地步，顶着喜当爹的压力都要探查韦静鱼的消息，他作为属下又能说什么呢。
    永静伯府最近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天天顿顿都在宴请宾客，去过的宾客对他们家的饭菜通通赞不绝口，直说吃了还想吃。
    “对外宣称是找了一个新厨子，其实饭菜都是六小姐韦静鱼做的，所以她们母女的待遇也因此好了不少，可能就没必要再去那么远的地方打鱼了。”荼白思忖，这个六小姐倒是个有本事的。
    也罢，两人天上地下，不过见了两三次，还是趁早丢开的好。
    即便是没有孩子，她一个伯爵府的庶出小姐，即便是给王爷做侧室，都远远够不着。
    李瑾落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去给永静伯府递帖子，我明天中午要去尝尝他们府上新厨子的手艺。”
    什么？王爷居然还不放弃？！
    荼白只能点头答应，然后小心翼翼提起另外一件事，“王爷，上次皇上帮你相看的丞相府的嫡小姐，您的意思？”
    “我会自己去向父皇拒绝的。”李瑾落拿过一本卷宗，对这个话题不想再继续了。
    “为什么？那位嫡小姐可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啊，有哪里不好吗？”荼白着急。
    王爷也老大不小了，他的弟弟们都儿女饶膝了，可王爷还是孤身一人，没有子嗣的话，在争夺皇位时也就少了筹码。
    “……”李瑾落瞥了荼白一眼，似乎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王爷。”荼白硬着头皮又开口了，“属下的话王爷可能不爱听，但属下还是要说，这个韦静鱼小姐虽然长得不错，可是身份和王爷您有云泥之别，您可千万要慎重。”
    “荼白，知道我不爱听，就别说。”李瑾落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另外，脑子要是有病，就去治，别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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