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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歌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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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下传来悠远的鸣响,伴随着颤抖与震动。像是吉隆坡下方蜿蜒如迷宫的污水处理系统中,正有人手持大棒、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管道。
    钵--钵--
    疯狂生长的巨木投下海潮般卷动的阴影,漫过大半个城市;也盖过了毅戴盐和他身旁的小孩儿。
    “嗬?有影子,是真东西啊。那个全息...大姐都被遮掉一半了。哇嘞!”
    小孩儿呆仰着头、抠动嘴角干结的口水,满是惊异。
    毅戴盐无暇注意头顶的奇妙景象。他跪倒在地,把手掌贴住马路的沥青。敏感的掌心传来搏动似的震颤。他觉得自己正站在某种巨物的肚皮上,听着它因饥饿发出的肠鸣声。
    劈剥、劈剥...
    他收回颤抖的手。一条又一条裂纹逐渐在马路上浮现,从开裂处喷出细细的污水柱。
    毅戴盐站起身,明白了此时正发生着什么:有某种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车!警官,快看!有车!”
    小孩儿急急推动毅戴盐的腰,指着马路的另一端。
    那是辆缀着血与火痕迹的厢型皮皮卡,车顶架设着全息投影:一位衣着清凉的虚拟舞女对崩解中的城市视若无睹,只是忙着解开身上仅剩的衣物。
    车身上满是已碎裂的显示屏,在血污的遮盖下播放着模糊不清的视频--只有扬声器中传来的妩媚哼叫,能让人发觉那其实是些火烫热辣的活春宫。
    吱—
    胎面与马路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叫,躲开马路上横七竖八的障碍物。
    一颗黑色光头从空荡荡的车窗中探出,头皮已被某种锐物撕裂、能看清白森森的天灵盖:
    “活着吗!上车!上车!”
    黑人司机的高呼混合着扬声器里的呻吟,显得含混不清。
    若换作五分钟以前,毅戴盐会因为发现另一位幸存者而雀跃不已。但现在...
    沥青浇筑的马路正片片龟裂,被某种巨物顶得膨胀翘起。缝隙中已没了污水,而是挤出了某种暗灰色泡沫似的东西。
    他鼓起劲、跳起身,狠狠交叉挥舞着双手:
    “停!停车!不能开了,危险--”
    这警告迟了一步。
    地下之物猛地探出地面,顶在厢型皮卡的底盘上。疾速行驶的皮卡打着横翻飞起来、砸进一旁的大楼里,让本已开始摇动的大厦晃动得更加剧烈。
    毅戴盐拉过身边的小孩,遮住他的眼睛:
    轰!
    接着,一股徇烂的火光从将倾的楼中绽出。司机那冒着火的黝黑脑袋由爆炸处飞出,飞过毅戴盐身旁,滚落到看不见的角落去了。
    “车爆炸了?...这是什么?”
    小孩挣开捂住自己双眼的手,毅戴盐则握紧了拳头。
    此时已经能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正试图挣出吉隆坡由混凝土与水泥制成的地面。
    那是蜿蜒盘绕、根根粗如轿车的“树根”--但它的表皮却怪异至极。
    树皮本该像是干涸的土地,开裂且结块;外表皮是角质化细胞组成的死组织,有着粗糙磨砺的手感。
    所有人都知道这点。新马来西亚的网络里流传着数十万款品类不同的感官游戏,塑造出的知觉信号甚至比现实生活还具有实感。
    市民们总在虚构出的世界里感受着无缘触及的真实,这也使得吉隆坡仅剩的警员发觉到眼前的异样之处--
    “树”的表面满满覆盖着层层的褶皱,像是赘生的皮肤。它们从树干上鼓起,烙出错乱难解的纹路、如同要用纸笔走通的繁复迷宫。
    目之所及,皆是沉闷的灰色--这是往日五光十色的吉隆坡里,最鲜有人使用的颜色--加上它的造型,只能得出一种结论:
    “那是...那是脑灰质...吗?合成这么多...局里十年的经费也不够用啊...”
    毅戴盐喃喃自语,在生长的呼啸中细若蚊蝇,只有身旁瞠目结舌的小孩儿听得清晰。
    小孩儿抬起头,神情痴迷;之前被询问户籍引起的瑟缩一扫而空,反倒露出几分孩童与老人专有的顽固来:
    “合成?!怎么可能啦!那才不是合成的辅助脑,这一看就是自然的人脑!你仔细看,颜色都没有氧化发黄,说明这脑还是活的--不过里头应该是有支撑物的,不然早碎了一地了!比楼还高的大脑...我要是有这么一颗脑子,香农菩萨都没我聪明--”
    似乎连这数字空间中都见不到的梦魇情景,也盖不住小孩儿的谈兴。
    这啰嗦激得毅戴盐涌起重重的烦闷,抬起颤抖的手一把捂住那张滔滔不绝的嘴:
    “脑,脑,脑个妈卖批!他娘的关心一下自己的脑袋吧!”
    巨木投下的阴影淹没了半座城市。它表面起起伏伏的沟壑与丘陵在影子边缘勾出犹如波浪般的线条,像是灰暗的潮水卷过城市。
    而组成城市的楼宇们正在倾塌:无论它们用什么结构支撑着这座钢筋丛林,都抵挡不了由地下伸出的巨大树根。
    是表面覆盖了大脑皮层的巨树,还是一颗大脑增殖成了枝杈与树冠的模样?
    【不管到底是什么玩意...】
    “他妈的,这鬼东西绝对会要人命--咳!咳咳!”
    毅戴盐一把推开臂弯里的小孩儿,被口腔不断涌出的血水呛得咳嗽;鼻孔里则喷着自己也难以辨别冷热的浊气。
    眼里映入的一切都漫出重影,视野边缘则泛起五颜六色的光块。
    毅戴盐曾在街边的摊贩那买过廉价的模拟涅槃磁带:那些塑料封面上用劣质的油墨绘满了转轮、经文与舍利(这些图画暗示着,眼前的磁带是由电子佛们所制作),捏在手中会沾上一片乌黑。
    可在街上厮混过的崽子都知道,这些磁盘中所烧录的并非真正的涅槃--
    而是濒死时的体验。
    此时所感知的一切,让他想起了曾经的某个午后...那时毅戴盐曾小心翼翼地偷出家中的神经管线,将低劣的涅槃磁带连上自己的灵窍。
    他明白了现在正发生着什么: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
    “喂!你...你没事吧?”
    被推开的小孩儿蹿上前,托住毅戴盐的肘弯:他们身后的墙面吱吱作响,裂纹如蛛网般延开--再不走,也就没必要走了。
    他把毅戴盐的胳膊架在后颈,竭力拖动。但成年人的重量加上装备,对于半大的小孩还是太沉了些;两人只是在原地滑了几步。
    “我们得走了!你腿上用点劲啊...”
    毅戴盐摇了摇头。这次他没有推开小孩儿,而是抓住他的肩膀充当支撑:
    “我要死了。”
    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远处有高楼斜斜倒下,激起的尘埃犹如沙暴。
    “啊?”小孩儿的嘴唇打着抖,瞪起因流泪而亮晶晶的眼睛;“别说疯话了。动啊!”
    毅戴盐从腰带上捧起阿孔,用小臂抵在怀中。
    【最后还是...只能用这一招了。】
    接着张开五指,沿着少女头颅脖颈处的断面探了进去:
    嗡--
    随着开关被按下,阿孔张开茫然的双眼。
    毅戴盐望着那对眼中逐渐亮起的电光,舔开嘴唇上凝固的血痂。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带我入职培训的时候,师父说过这行的规矩...”
    阿孔从七窍里喷出细细的气流,吹开毅戴盐胸口、袖管、手掌上未干的血珠与沾染的尘土。
    “如果报案人没有缴纳...预付款的话...”
    阿孔温柔地挣开毅戴盐的拥抱。它环绕着毅戴盐,划出螺旋状的轨迹抬升,来到他的后颈。
    “就不要...不能...擅自执法...”
    毅戴盐低下头。他能看见碎沥青随着其下的泥土波浪般起伏,阿孔眼中绽放的光焰将这位末路警员的影子投在鼓动不休的大地上。
    “没想到...快挂了还是遵守不了...”
    他莫名对这模糊的阴影感到有些好笑:倒像是自己被卷进了海浪中。
    “或许我真的不适合这个工作...”
    毕竟人总如浮萍,在某处漂泊。能抓住的东西,也是少的。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能...能...”
    咔!
    阿孔露出整齐光滑、如编贝般的两排亮牙,长舌的尖端则层层剥开、神经管线从中探出。
    呲!
    阿孔横着咬下,口腔中响起神经管线与灵窍相接合的脆响--
    [天魔解体已启动:警告!本软体来源于网络,请于下载后十二时辰内删除。PS:该项目已暂停开发,引起的死伤概不...]
    毅戴盐没注意耳中传来的絮絮低语。电流与药物正穿过他的四肢百骸,刺激着肌束收缩、让心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供血;大脑如水泵似分泌激素,激发身躯最后的力量。
    他直起身,将小孩扛到肩上;膝盖随着猛烈的屈伸嘎嘎作响、这动作甚至在周围掠起卷动的气流。
    这盘[天魔解体]是某日从证物科里昧下的,随后又悄悄安装进了阿孔的术法库中:它能让使用者在短时间内以肉身化作超人--而运行它的代价,就如[天魔解体]的名字一般无二。
    没等到人造经脉降价的他,只是想有个能多活一会的最后手段。
    但现在...毅戴盐从来没觉得这么好过。
    所有疼痛、疲惫与恐惧都已消失;心底正随着软体的运行而一片明澈。
    今天至少能多活一个人。至于是不是他,已经不再重要。
    他哈哈大笑,说出从小就想说的台词:
    “娃儿,我跟你说...”
    “警察叔叔在这,不要怕。啊?”
    毅戴盐将小孩抓紧,冲过如雨坠落的水泥块、鼓动不休的地面与坍塌的大楼,向城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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