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离城

    不过短短十日，两军已交战数次，多是以殷夏惨败告终。
    苏青尧苦守十日，身体力乏，心知若非对方有意谦让，逐郡早就被攻破了。
    他们这不是在攻城，而是在攻心阿，连连战败使得殷夏早已失去士气和民心，胜负其实已见分晓，如今不过困兽之斗。
    及第十二日，逐郡被破，苏青尧带兵撤回冀城。
    全军士气低迷，有士兵纷纷出逃，苏青尧下令，逃者杀无赦，才勉强将这势头镇压下去，可惜，也不是长久之计。
    士兵哀声怨道，早已无心恋战。
    朝堂之上，气氛越发僵硬。
    苏青珞身体本就弱，几日未眠，恰逢秋风刚起，着了凉，寒疾复发，连日来咳嗽不断，身体每况越下。
    清冷的东宫之中，苏青珞斜靠在榻上，听着苏青阑禀报完边境的战况，一时气急攻心，连连咳嗽起来，苏青阑连忙帮他拍了拍背，苏青珞摆手，咳嗽了好一会，苍白的脸都挣得通红了，好不容易才停歇下来。
    苏青阑道：“兄长这步棋，行得也太过凶险了，如今民心动摇，殷夏根基不稳，真，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苏青珞喝了口茶，但觉喉间苦涩难耐，“如今的情形，已远远超出我所预料，恐怕就连承夜也想不到，东炎竟有这样一位能人。”
    “那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自然不能。虞笙是虞信之子，师承虞信，天下能与虞信匹敌的，唯有沈绩。”
    “兄长的意思，是让沈绩亲往战场？”
    苏青珞点头，“沈绩之才，天下共知，若他肯亲往战场，必能安抚民心，鼓舞士气。”
    二人前往豫侯府，无奈沈绩不在，去明王府找云荒去了，二人又折往明王府。
    待二人将来龙去脉一一交代清楚了，沈绩也点了头，这时云荒道：“师傅要去的话，那我也去。”
    “胡闹，那可是战场，岂容你儿戏！”沈绩道。
    苏青阑正想附和，苏青珞却：“随她去吧。将她放在我身边，恐怕先生也不能放心。”
    沈绩想了想倒也是，他已经抛弃过她一回了，怎么也不能再让她一个人留在这是非之地，
    于是只好答应。
    第三日清晨，苏青珞安排了马车，也安排了侍卫护送他们离开。
    离城之时，苏青珞和苏青阑来送他们，苏青禹也跟了来，恋恋不舍地拉着云荒的袖子：“姐姐走了，以后都没人陪我玩了……”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苏青阑摸了摸他的头，“又不是不回来了，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苏青禹哭得更凶了，“我看书里，战场十分凶险，姐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又对一旁随行的黎秋，“你一定好好保护姐姐，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可轻饶不了你的。”
    黎秋拱手，“殿下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云荒抱了抱他，“阿禹乖，姐姐很快就回来了，姐姐怎么舍得丢下你呢。”
    苏青禹抽着鼻子，“真的？真的很快就回来了？”
    “当然是真的。”二人又学孩子拉了勾，阿禹这才不闹了。
    离城二十里，望着越来越越来越模糊的城门，云荒想，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玉宇重楼，终究不过是一场华梦，她从来也不属于这个地方。
    至于阿禹，对不起，她大概要食言了。
    容鸢看她有些惆怅，问她：“郡主可是舍不得离开？”
    抵达江州之时，已是一日后的黄昏，与来时不同，如今入了秋，加之前段日子了雨，江风太凉，站在岸边竟好似到了冬日一般。
    他们一行连带侍卫共八个人，雇了一艘船，逆流而下。
    当夜，月上中天，除去船夫和守夜的侍卫，余人都已沉沉睡去。忽闻惊涛声起，侍卫起先不觉，直到船身动荡，有人从冰冷的水面破出，才惊觉杀气弥漫，匆忙叫醒众人。
    然已迟了一步，刺客连斩杀了船夫和一名侍卫，江上一时血气沸腾，水中一轮月色被染成红色。
    一场殊死搏斗，就此展开。
    但对面人多势众，船身狭窄，他们被围在中间，施展不开，根本处于下风。云荒和容鸢不会武，只能躲在他们身后，却又不能时时顾上，着实有些吃力。
    沈绩从来不习惯佩剑，赤手相搏，更加困难。刺客水性极好，每每就要击中时就一溜烟钻到水里去了。像鱼一般，根本抓不住。
    云荒躲在后面，看着刀光剑影，晃得眼睛都花了，心中慌乱，只能死死抓着容鸢不放。当是时，一道刀光忽至，她拉着容鸢匆忙往后跑，才跑出两步，又被前面的人截住。
    眼看刀刃就要劈到眼前，被黎秋截住，刀剑摩擦，“刺啦”一声，擦出一串火花，云荒这才松了一口气。突然身体被人猛地推了一下，整个人连带着容鸢都倒到了地上，回过神来再看时，沈绩压在她身上，左手臂上中了一箭，正流着血。
    云荒顿时便慌了，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道：“师傅，你没事吧？”话音刚，又几箭飞来，沈绩眼快，拉着她就地打了几个滚，避过了箭矢，又匆忙捡了块木板，挡在前面。
    这箭是从不远处另一艘船上射过来的，刺客们应该就是乘船过来，待靠近才跳进水里，开了个出其不意。
    打了这半天，众人也都瞧出来了，他们针对的，是云荒。
    可是谁会跟一个姑娘有仇呢？
    箭矢还在不断飞来，侍卫已有人受了伤，还在奋力坚持，云荒被沈绩护在身后，瞧着这局势，当下横了心，推开沈绩爬起来就往水里跳了
    。
    这一举动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水花四溅，月色茫茫。
    但刺客也顾不上多想，立刻换了方向，箭矢纷纷往水里射去。沈绩看着乱箭如雨下，心急如焚，也跟着跳下水去。
    侍卫们得了空暇，匆忙杀了几人，亦跳进水里寻人。
    月光下，江面很快有红色的血液飘了上来，刺客还不甘心，又连射了无数箭下去，甚至将手中的刀也刺向水里。好一会儿，不见得有动静。才收了手，乘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