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蜡像

    今天大概是苏晨的幸运日，他竟然很顺利地买到了理想的黄纸和朱砂。
    更让苏晨忍不住高兴的是，他还买到了一本名为《符箓大全》的画符“古籍”。
    虽然苏晨一眼就看出来这所谓的“古籍”其实是最多不超过十年历史的印刷品，不过在翻了几页之后，苏晨还是做出一副肉痛的表情，实则心中窃喜地把它买了下来。
    这本符箓书里面的符箓，跟苏晨随祖父学过的，有些画法上的差别。不过，其中有一两种画法，祖父也是用过的。苏晨打算试试这些不同的画法，也许会从中有所收获也不定。
    考虑到碰到一回质量过硬的黄纸和朱砂不容易，寿衣店老板给的价格也不算太黑，苏晨干脆把身上所有的星元都取了出来，在寿衣店老板难掩吃惊的愉快表情中，几乎搬空了店里的存货。
    干干瘦瘦的寿衣店老板帮着苏晨把东西搬到车子旁边，店门口挂着的八卦风铃叮叮咚咚地响了好几次。
    苏晨挥挥手，目送寿衣店老板回到了店里，高高兴兴地把这些东西装进后备箱放好，然后把车子停在农贸市场外围的停车位上，转身进了一家自助银行，又取了几百星元现金，才徒步进了菜市场。
    走着走着，愉快的心情不知不觉变得紧张起来。
    他觉得，今天的农贸市场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大对劲。
    对了，是声音。
    农贸市场的环境，一向都是嘈杂的，热闹的，人声鼎沸的。
    即使没有多少客人的时候，摊贩的老板也会彼此聊聊天，打打嘴仗，逗个乐子。在苏晨长达二十七年的人生经验里，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农贸市场，有任何一个片刻，像眼前的这个这样安静。
    摊位的老板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只是每个人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僵硬，而且，嘴角裂开的尺度似乎也都差不多。
    千人一面。
    没错，就是这个词。
    所有人似乎都顶着同一张面孔。
    虽然他们的五官还是原来的五官，肤色还是原来的肤色，原本的光头没有长出头发，原本须发茂密的猩猩造型，也没有变得整洁干净。
    但是，他们的脸上，诡异地显示着同样的笑容。
    嘴角停留在同样的弧度。
    而且他们当中即使最聒噪最爱聊天的几位大妈大叔，看见了苏晨这个熟面孔，竟然也没有出声招呼。
    苏晨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凉意，顺着头发丝，脊梁骨，爬遍了全身。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的脚步也变得僵硬起来。
    农贸市场里，不止有这些摊位的老板。
    还有很多客人。
    可是，他们似乎都在某个瞬间，变成了蜡像馆里的蜡像。
    呆滞地站在各种摊位前，保持着千奇百怪的姿势。
    有的举着个西红柿，有的拿着个茄子，有的捏着根山药，有的提了一块猪肝，只是，仿佛在某个突如其来的瞬间，他们就这样被定格成了蜡像。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的脸，也跟那些摊主的脸一样，变成了带着诡异的微笑的，呆滞凝固，千人一面的脸。
    苏晨有点不敢往里面走了。
    自从修炼了《回春诀》以来，他的五感越来越敏锐不，似乎还添了一种叫做“直觉”的东西。他现在就有种直觉，危险的源头，就在农贸市场深处的某个地方。
    他已经感受到了危险。
    他真心不想再往里面走了。
    可是，他想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这种动作竟然如此艰难。
    他转不过来。
    他知道里面可能很危险，但是他竟然会想要看个究竟。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到上衣里面，掏出来一张普通名片大的竹片。竹片的底色是玉色的，乍一看会以为是某种玉石，带着种温润柔和的光泽。竹片上镌刻着某些笔画交错繁复的图案，内行人大概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枚以灵竹为基础材质，煅烧而成的灵竹符。
    这枚灵竹符是祖父留给他的遗物之一。之前一直放在那酒檀木材质的包铜箱子的暗格里。苏晨最近在把玩那个箱子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箱子的暗格。里面东西不多，只有一张画着些弯弯曲曲的图案的绢布，和七枚跟普通名片一般大，镌刻着笔画交错繁复的图案的竹片。
    苏晨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种竹片，其实就是灵竹符。
    竹片上的符箓图案也很容易辨认，竟然全都是最基础的符箓之一，平安符。
    苏晨发现了这几枚平安符以后，一直没舍得用。
    毕竟灵竹的材料不好找，而且这又是祖父留下来的，也算是个念想。
    可是眼前这种局面，他心里面不由得毛毛的。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远处那个危险的源头，已经盯上他了。
    即使他掉头就跑，也未必跑得掉。
    更何况，现在他全身的力量都用不出来。
    甚至正在运行的回春诀，也比正常状态缓慢了许多。
    如果平时，随着行住坐卧而运行的灵力，就像是清浅溪的涓涓细流的话，那么现在，苏晨身体经脉中缓缓运行着的灵力，就好像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纤细蜘蛛丝，只能勉强维持着不断掉而已。
    虽然苏晨无法判断那危险的源头到底是什么，可是，能够让整个农贸市场变成这个鬼样子，甚至能够压制自己身体里的回春诀，明那个危险的源头实在不简单。
    想要全身而退，单纯依靠自己的力量大概是不可能了。
    万幸的是，这种灵竹符是可以反复多次使用的。
    比自己亲手画的那些纸符强多了。
    这些事情起来好像很复杂，其实在苏晨脑海中，只是闪电般迅速的一个瞬间，就转完了这些念头。他动作缓慢地抓起一枚平安符，贴到自己的心口的位置，暗暗运行起灵力，催动它发生作用。
    苏晨的胸口传来一阵十分温暖舒适的感觉。灵竹符已经消失不见，看不到了。虽然苏晨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就在那里，并没有移动或者消失。
    紧接着，胸口的温暖舒适感觉就蔓延遍了全身，苏晨整个人都仿佛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浴缸里，不出的舒适自在，而且能够明显感觉到回春诀运行灵力速度变快了。
    苏晨试了试，他现在完全能够自如地指挥自己的身体。如果他想要转身离开，也可以轻松做到。
    可是，真的就这样回去了吗？